小河从这里入海(三)
中国历史上有四次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分别称之为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填四川。
走西口主要指山西陕西河南人,目的地是内蒙古一带,包括现在的蒙古国;下南洋广东福建两省人居多,目的地是东南亚一些国家;填四川是指湖广填四川,主要是湖南湖北广东三省。
这四大人口迁徙中,走西口下南洋以商贸生意为主,是自发自愿的,规模较小;湖广填四川主要是因为明末农民起义,战乱造成四川人口急剧减少,清政府的官方行为,人们是被迫的,就象我的祖上是从南方移民来山东同样的原因。
而闯关东的主要是山东河北等地人,山东人占大多数,而山东人中胶东人为最多。规模最大,时间跨度最长,从清初断断续续一直到新中国的五六十年代。
关东是指山海关以东的东北三省,现在的辽宁吉林黑龙江,为什么要闯?因为有一段时期满清政府是禁止汉人进入东北的,满清王室一直认为东北是他们的龙兴之地,怕汉人进入破坏了他们的龙脉风水,所以内地人要到东北去,就要冲破道道关卡,闯入所谓禁区。后来沙俄对东北虎视耽耽,蚕食了很多地方,清政府才放松禁令,允许关内汉人入关。
东北虽是苦寒之地,气候寒冷,但沃野千里,黑土地肥得流油,况且资源丰富,金矿煤矿石油极其丰富,各种珍贵药材漫山遍野。
“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乌拉草是穷人的最爱,用这种草编成的鞋子,冬天垫在棉靴里面很暖和。还有新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鹿茸也是一味名贵中药,地位仅次于人参。
东北大地地广人稀,有着大片大片尚未开恳的处女地,这一片片神奇而肥沃的黑土地,她在默默地等待着勤劳的人民来耕耘播种……
历史的车轮不可阻挡地转到了风雨漂摇的清朝末年。有一年秋天,胶东大地上发生了百年未遇的洪灾,大沽河水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腾着,咆哮着,冲毁了河坝,漫过了两岸的庄稼,有道是大河淌水小河满,靠近故乡的五沽河也未能幸免,河水泛滥,沿河两岸大片的即将收获的庄稼被淹没,当年几乎颗粒无收。世世代代靠种地为生的乡亲们遭到了灭顶之灾,不得不背井离乡,逃荒要饭,流离失所。
那一年,我的曾祖父已经成婚,曾祖母身怀六甲已好几个月了,面对这一场天灾全家人一筹莫展,怎么办……
就在这一年深秋的一天晚上,正是掌灯时分,昏暗的煤油灯光把一家人照得影影绰绰,一个关系到日后家族兴衰的决定产生了。
“儿啊,树挪死,人挪活,带着你两个兄弟走吧”老母亲先开口了。
娘啊,我们走了,你和杏儿咋办?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qiao, 三声,巧),不用管我们,闯去吧。
“去吧,是好是坏早点回来,死活我等着你”曾祖母杏儿红着眼圈说。
娘,杏儿……曾祖父痛哭失声。
死逼梁山闯关东,我能体会到曾祖父那一刻的心情,生离死别,这一去飘洋过海,跋山涉水,吉凶未卜,死生难料。
第二天,曾祖父兄弟三人跪拜了老母亲,背着一袋子火烧(胶东地区的一种面食),踏上了闯关东之路。
这是我们家族的第一次闯关东,在六十年代我们家族还有第二次闯关东的历史,这是后话。
那个年代,去东北主要有两条路,陆路和水路。陆路绕渤海湾过山海关,水路从登州(现在的蓬莱)坐船穿越渤海海峡到旅顺口。走陆路远,走水路近但风险大,那时胶东人闯关东走水路的居多,因为蓬莱到旅顺口的直线距离才一百公里,运气好的话一天即可到达。
曾祖弟兄三人在登州府的一个小渔村雇了一条渔船,那时沿海的渔民专门有做这种摆渡生意的。老天爷保佑,渔船载着弟兄三人顺利地到达彼岸。
到了旅顺后,他们继续北上,风餐露宿,好在东北人热情好客,豪爽仗义。每到一地,都有早些年到来的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路上得到了众多山东老乡的接济和帮助。
一路上居无定所,边走边打工谋生。他们下金矿淘过金,到老林子里伐过树,也给大户人家打过短工,但只能解决温饱问题,没有攒下几个钱。
大车店内,烟雾燎绕,大通炕上盘腿儿坐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老头儿,叼着一杆一尺多长的烟袋锅子在抽烟,炕上或躺或坐或趴着七八个年轻人,曾祖父弟兄三人也在其中。
曾祖父说,大爷(这里读四声),说说你当年挖山参的故事吧。老头儿不紧不慢地把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冲曾祖父说,小伙子,先去给我倒碗水,我润润嗓子。
曾祖父麻溜儿地跳下炕,找了个黑瓷大碗倒了一碗水,毕恭毕敬他端到了老头儿面前:您老先慢慢喝着,我再给您装袋烟。老头儿:你这年轻人有眼力劲儿,以后准能发大财。曾祖父:借您老吉言,以后发财了我请您喝好酒。
老头儿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水,开言道: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