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恐怖片更甚，绝望的修罗场

看了一部电影，名叫《沃伦》。看过之后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沃伦（Volhynia）是一个地名，位于波兰和乌克兰两国边境，现今大部分属于乌克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乌克兰成为少数未能建国的国家，沃伦这个地区实际被波兰控制，并且聚集着波兰人、乌克兰人还有犹太人，成为三个民族的混居地区。但是波兰执政者想要“去乌克兰化”，关闭乌克兰学校，拆掉东正教教堂，小孩上学前必须签署效忠声明。这引起了乌克兰人的反感。与此同时，这样的政策也使得波兰人有些瞧不起乌克兰人。电影曾在开头提过一件事，波兰的宪兵把乌克兰姑娘头朝下悬挂起来，好让她们的裙子掀起来。仇恨的种子就这样种在了两个民族之间。

回到电影本身。故事开始于一场欢快的婚礼。1939年的沃伦地区某村子，一户波兰家庭的大女儿嫁给了乌克兰人。小女儿Zosia也有了自己的乌克兰心上人。可父亲为了钱和土地，把小女儿嫁给了富裕的波兰老鳏夫。

但是这段悬殊的婚姻开始没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德国入侵。老鳏夫被迫参军，但很快就当了逃兵回来了。紧接着1939年-1941年，苏联布尔什维克红色政权席卷沃伦地区，Zosia的富农丈夫因为是地主，一家人都要流放，包括Zosia。其实在老鳏夫参军期间，Zosia一直与乌克兰心上人保持亲密的关系，甚至怀上了他的孩子。乌克兰男友也很爱Zosia，他从一位苏联军官那偷了一些伏特加来贿赂另一位军官，救下了Zosia。男友带着Zosia来到自己家，因为Zosia快要临产，而男友母亲是产婆。就在Zosia生下孩子的时候，男友的贿赂行为却被发现，赶来的苏联军官将他一枪爆头。

紧接着1941-1943年，德军占领全波兰，这一地区的犹太人遭到洗劫式屠杀，本来反纳粹反苏联的乌克兰起义军为了对抗苏联沦为纳粹帮凶，杀害了大批犹太人同时，内心对波兰人的仇恨也开始释放。在这期间，Zosia的丈夫再一次逃回了家，一次他砍了偷鸡贼的手，然后在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被偷鸡贼夫妻给砍了头。

之后两年里，德军大撤退，乌克兰起义军开始了针对波兰人的种族灭绝性大屠杀，东正教堂成为鼓动极端民族情绪的场所，昔日一起再农田里嬉笑怒骂、共同劳作的邻居，也高举起镰刀斧头忽然变成杀人狂魔。他们不仅杀波兰人，若是包庇波兰人，即使是乌克兰人，也同样惨遭毒手。Zosia目睹了身边所有人被各种变态手段残害致死：砍头、剜眼、剥皮、二马分尸、火烧……Zosia为了自己和孩子，拼了命地想办法活下去。最终，却也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说一下“剥皮”。在中国古代战场上，士兵以敌人的首级记功。延续到蒙古人等游牧民族毕竟脑袋挺大，不好携带。于是有的是割耳朵，有的是割头皮。蒙古统治俄罗斯后，把这一习俗从东方带到了欧洲。

全片以小人物Zosia贯穿起一段宏大的历史，这种方法很容易就拍成流水账，事实上导演确实也拍成了流水账，可本片就是以这种真实，真实得像一把利刃，将历史的身体刨开，让所有的观众看到，曾经黑暗绝望的沃伦。

从Zosia被迫嫁给老鳏夫开始，剧情仿佛一根皮筋，被不断拉长。从中后期开始，各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镜头，各种剜眼、剥皮、剖腹、剁手、砍头、二马分尸的虐杀。乌克兰人以一种享受折磨的方式进行屠杀，尤其是想到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更加毛骨悚然。当Zosia历经万难活下来，来到一口井旁想打点水喝，却发现井中早已满是尸体，最后的皮筋嘎然崩断。Zosia的奔溃、绝望，仿佛从屏幕里跃然而出。昨天还跟你一块撸串吹牛逼的朋友，第二天就要拿起镰刀挖你的眼睛，还一刀一刀砍掉你家人的脑袋。仅仅因为你跟他不是一个民族！作为观众，最令我震撼不是那些虐杀的镜头，而是这种人性的转变。

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人性至今依旧围绕在我们四周。回族与其他民族的摩擦不断，从未停止的“抵制日本”。幸而如今有“和平”作为枷锁，可若一旦失去和平，又是另一个“沃伦”。影片中有一个细节，有三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是好伙伴，一个乌克兰孩子，一个波兰孩子，一个犹太孩子。他们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成年人的影响下，乌克兰小孩与波兰小孩偶尔会欺负犹太小孩。犹太小孩被德军射杀了。再后来突然有一天过去的好伙伴说：你是波兰人我不跟你玩了。孩子脑海中已经有了民族主义的概念，即使他甚至未必懂得什么是民族。

让人感到希望的是，Zosia在逃亡的路上，几次得乌克兰人的帮助，死里逃生。后来Zosia逃到他姐姐家中，姐夫（乌克兰人）很矛盾，若是被人发现有波兰人躲在自己家中，他们全家必死无疑。可姐夫还是为了保护Zosia姐妹的生命，迫不得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并不是所有乌克兰人都失去了理性，还是有许多乌克兰人不愿用锄头镰刀屠杀自己的邻居的。据统计，当时有4000多波兰人被乌克兰百姓救助，最少有400名乌克兰人为营救波兰人而死。

与此同时，波兰人也开始了反击。一天夜里，波兰家园军来到姐夫家中，他们知道姐夫是乌克兰人，所以要杀死他全家。姐夫临死前拼命喊道：自己妻子是波兰人，求你们放过她。波兰家园军却对姐姐说，你知道你嫁给一个乌克兰人是什么后果。然后将她的头按在门槛上，用斧头砍下来。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音乐，我脑袋里想起影片开头的婚礼。按照传统习俗，新娘要洞房前，将头放在门槛上，然后由新郎用斧头，将新娘的辫子砍下来，表示新娘从少女变成女人。然后他们手牵手，在篝火旁尽情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