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的背后，一部启示录般的神作 ——《湮灭》影评

     《湮灭》有着科幻片的设定，不亚于动作片的紧张刺激，同时也有惊悚元素，但它绝不仅仅只是一部商业电影这么简单。影片的内涵层次很丰富，我想谈的是它的宗教隐喻和哲学思想。 撇开表面上的科幻设定和故事情节不谈，它的主题，也是最容易看出来的内涵，就是影片的名字本身——“湮灭”。正如多次出现的莫比乌斯环，“the shimer ”中所有的生命体，所有动植物，进入其中的人类，当然也包括主角，都经历了毁灭后又重生的过程。但这只是它核心思想的第一层，而这部影片的精髓是在它的宗教隐喻上。“ the shimer”是如何出现的，它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重塑生物的DNA，创造出无数的奇异生命体，主角莉娜为什么又会被复制？

      在回答这些之前，先来讨论一些让人费解的小问题。首先，烧毁它的不是莉娜的真身，而是她的复制体，“the shimer ”自己创造出来的复制体，这就相当于 “the shimer ”自我毁灭了。这个原本看似要吞噬整个地球的东西，最后又这么容易就被烧毁殆尽了，而主角竟然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当然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看似合理的解释，比如主角凭借自己的运气和智慧发现了 “ ”的弱点并加以利用，但这并不能完全说得通，当莉娜把手榴弹留给复制体后，她跑掉了，复制体却呆立在原地没动，如果说它是完全模仿莉娜行为的镜像，那它也应该一起跑掉才对。而且引爆之后，它一脸殉道者的表情，主动点燃了身旁的尸体，以至于引发大火，就好像这么做是出于它自己的意愿一样。第二个细节，也是最引发争议的开放式结局，莉娜和“丈夫”拥抱时她瞳孔里那诡异的闪光，这说明逃出来的根本不是莉娜，而是复制体？这当然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部电影就跟那些结局有着惊人反转的惊悚悬疑片没什么区别了，但我认为这个故事绝不止这么简单。第三，我们假设逃出来的就是真身，那莉娜在明知丈夫其实是复制体的情况下，还能接受并拥抱他，而且她并没有把丈夫的真实身份告诉审问她的胖子。且不论莉娜劫后余生的心理状态如何，再怎么说这个地方也很不合理。

        其实把第二点和第三点联系起来，唯一能得到的合理解释，就是逃出来的“莉娜”已经不是进去之前的“莉娜”了，但她也不是一个假冒的复制体，她已经被 “ the shimer” 所改造并重塑过了，眼睛里的闪光就是有力证明。一旦进入，基因就会被“折射”，而且莉娜自己也检查过血液，她的细胞已经开始分裂，就算最后 “the shimer” 被烧毁殆尽，把已经发生的改变在逆转回原始状态也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一来，她坦然接受复制人丈夫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那么她隐瞒此事的目的，就只能解释为她要保护复制人丈夫，跟他一起重新开始，而且她也意识到并能坦然接受自己被重塑的事实。再回到第一个问题，“the shimer” 真的毁灭了吗？答案显而易见，所谓的毁灭只是用来糊弄其他人的假象，“the shimer” 的精髓已经转移到莉娜体内，将会悄然改变世界。这样莉娜复制体的行为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更深一层的，这一切背后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有的解读认为“the shimer” 是外星生命创造的，要来重塑地球，他们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控制人类。但真是这样吗？且不说外星人这么做的动机和合理性，就这个解读本身而言，也太简单了，把一切推给外星人，而由于他们是比我们高等的智慧生物，他们本能就想侵占或控制地球人，或者有什么我们人类无法理解的深层动机。这样一来就根本不需要解释了，因为是外星人干的，人类解释不通也很正常，完了。

      而我认为，《湮灭》其实含有非常强烈的宗教隐喻，如果你能接受神创论，或者最起码对无神论有所怀疑的话，是能够看出来的，虽然这一层隐藏的比较深，但其实电影本身把这种宗教意味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首先，“ the shimer”是如何产生的，又或者说是谁，是一种创造的？我可以换个问法，有什么能创造生命，改变并重塑生命？是怎样一种强大的力量可以控制生命的轮回，可以“湮灭”所有生物体？再想想看电影的设定，“the shimer”重塑基因的原理是“折射DNA”，这咋看起来完全不合逻辑，也不科学，至少用现有的物理学和生物学都是根本解释不通的，简直就是一种凭空产生的强大能量，强大到能够如此轻易就侵入细胞内部，让已经分化成熟的细胞再次分裂，让已经成型的DNA分子随意改变，打破生殖隔离，让不同物种的dna相互融合（注意是成熟的生物体）。这在现代科学看来，根本是天方夜谭。其实这讨论的是生命的起源，虽然跟我们熟知的生命不一样，但“湮灭”就是生命的源头。如果你再想想，现实世界里，我们揭开生命起源奥秘了吗？我们真的能完美解释最原始的细胞是怎么产生的吗？而最有可能揭开宇宙奥秘的量子物理学，它的核心思想与其说是科学其实更像哲学呢？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唯一具有这样人类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强大能量的，就只有上帝了，或者说我们的造物主。仔细想想这个“湮灭”的过程，这种重塑物种，先毁灭再重生的过程，这个任何生命体，包括以智慧生物自居的人类都无法抵抗的轮回，不就是《圣经》的一次再现吗？

        按照基督教的说法，上帝创造了整个世界，创造了地球上的各种生物。熟悉《圣经》故事的人都知道，上帝发的那次大洪水就是一次大清洗，清除掉罪孽之人，对人类族群来了一次大洗牌。这其实就说明造物主是有可能对自己初始的造物不满，而进行一些修正改进，甚至大规模清洗重塑的。虽然我不是基督徒，也不完全笃信《圣经》，但这部电影所隐藏的思想，跟《圣经》却如此相似，如果我们把它看作《圣经》故事的后传，或者一次续写，从逻辑上来说是完全合理的。“the shimer”就是造物主用来重塑地球的媒介，它从产生到“毁灭”并不是随机发生的，都是早已注定，这里也呼应了影片的直接主题“湮灭”，或者说轮回，没有毁灭就没有重生。只不过这次上帝没有用洪水这种灾难性的手段，而是更温和，或者更隐秘，把种子撒在男女主人公的体内，从他们开始，逐渐把变异的基因在人类中扩散开，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要经过多少代的繁衍，但最终，人类整个族群都会被彻底重塑。而莉娜和丈夫不就是新的亚当和夏娃吗？从最后莉娜脸上的表情中，我们看不到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或者愤怒，迷茫等等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和坦然，因为她知道自己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所以《湮灭》绝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说它是人类未来的启示录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