淠水岸边的村庄(第一部之4)
4
那时皖西乡村结婚没啥排场,无论女孩咋愿意,总是男方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这媒人还得请两位,一位替男方家说话,一位替女方家讨彩礼,双方家长并不见面。
直至两位媒人极尽巧舌,达成了意向,男方家才能请得动女方家一干主亲登门,这是十分隆重的,有钱没钱不管,借钱也得办上一桌十大海,尺拤长的扣肉、钱串子(即圆子煮粉丝)、整鸡、整鱼等等都是必上的。吃好喝好,酒无好酒,那时凭票供应,用塑料壶提上一壶,敞开了喝。这一顿有讲究,名为看家道,意为双方主要亲戚聚聚,看看家境是否般配,因为有媒人撮合,彼此间心里都有数,主要是谈第二次聚会,也就是订亲宴,再后来,先在婚期头一天单请老红(即媒人)一次,以为答谢,第二日便可迎娶新人,一场流水宴,左右亲朋乡邻吃上一顿,及至一对新人送入洞房,便算成了一桩婚姻。有段时间十大海被人遗忘,近几年又登堂入室,想想也有意思。
俗话说男追女隔堵墙,女追男窗户纸,千金难买人愿意。这看家道也是过场,女方遂了许家姑娘的愿,男方给儿子成了家,皆大欢喜,这酒席自然吃得畅快,几杯烈酒下肚,两个年轻人的婚姻也就定了。隔不了数月,到了约定的日子,一挂响鞭成就一对新人。
也没有辅排,也没有新建的房屋,书记女儿早已嫁了军人,大儿子结婚时住了西屋,除了燕衔结巢的堂屋,只有东屋了,得,给了四毛做新房,书记老俩口径直搬至院落一侧的厢房。
结了婚的四毛,失去了锣鼓点子的陪伴,有着几分失落有着几分新婚的欢愉,更多的却是面对土地的巨大惶恐,干啥不像干啥不精。那时村不叫村,叫生产队,乡不叫乡,叫人民公社,早上哨声一响,集体出工,论完成分配任务多少记工分,到了年底按工分分粮食。四毛傻眼了,清清秀秀的,一副秀才身板,咋干咋别扭,还挣不全工分,为此常在田间地头为一群婶子小媳妇们嬉笑。
四毛心里这个憋屈儿,也是使了浑身力气,扑下身子去干活,奈何种田耙地也讲天份技艺,又荒芜多年,手生了,任凭四毛怎么拼尽力气,也无法挣满工分,很郁闷,只能忍着一帮婶子媳妇的嬉笑。小圩总体属于沙滩地,民风也是奇异,女儿家们出嫁前是羞涩的甜美的笑不露齿的,一旦结了婚生了娃,那是什么荤话都能张口就来,孩子饿了哇哇一声,掀起褂襟就奶孩子,管你旁边有人没人。所以脸皮薄的四毛常被弄个面红耳赤,虽说生活如戏,四毛又唱了几年戏,但终归是台上台下有别,哪儿经得住这么调侃!
这一纠结,四毛就有了想法:当真我身无长处?当真天要灭我?不会啊,我可是根正苗红的穷二代,不是说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吗?这一想,还真让四毛发现了症结所在!为啥?彼时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小道消息,公社准备弄两台大铁牛。大铁牛是啥?就是如今所说的四轮拖拉机,却不是如今遍布皖西大地的小手扶拖拉机,是那种体型硕大的,关键是如何竞争上岗。这一想,四毛想到一个人,谁?他姐夫!四毛的姐比四毛大了一旬左右,嫁了个军人,此时军人已转业,原本是留在省公安厅的,因为爱人家在皖西,为了照顾,到了一家地区直属的企业。
这一想明白,把个四毛乐的,当夜和许姓媳妇好一场酣畅,第二天,问媳妇讨了几个线,路上买包麻饼、羊角穌,直奔小城姐姐家去了。那時都没吃,也是嘴馋,人还未到,麻饼、羊角稣,先是吃了一多半。
四毛一路狂奔,进入姐姐家门,径直喊道:"哥、姐,我来看俩外甥了!只是,只是……”然后从身后躲躲闪闪取出两包所剩无机的糕点。让姐姐、姐夫哭笑不得,丢下两个外甥无辜的眼神,径自和姐姐、姐夫撒娇去了。
由此,四毛的机灵和可爱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