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父亲的病(四)

2019-06-14  本文已影响0人  冯兄化吉_ad04

沉重的米包终于让父亲硬朗的腰板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经过十来天的喝药静养,父亲迫不及待要回到他的工班去了——那个米包落地的时候,父亲内心应该是有某种东西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这种东西虽然没有瞬间碎成一地,但父亲肯定感觉到它上面爬满了冰裂纹,并且还要不断蔓延开去。只有赶紧回到工班里,仍旧像以往那样和工友们不断背起各种重负,还能来几场快乐的竞赛,那些妄图蔓延的冰裂纹才会被彻底阻击。

回到装卸班后,跟父亲关系最铁的鲍新叔每次装卸货物时都抢着与父亲搭杠,这让父亲感觉到了很多危机。他明显感觉到鲍新叔不再让他独自去甩重物上肩,而且凡是一起抬个重物的时候,后面总有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让绳络远离自己那一端——这分明是以前抬石头时他常有的动作。父亲越来越感觉到工班长的身份,是时候交给这个祥子一般健壮憨实的汉子了。更可怕的是,每一次装卸任务完成后休息,父亲爬上三叠铺休息时,也越来越感觉这个腰似乎已使不上劲。终于在一次工班组的聚会上,父亲提出了让位的请求,并提议鲍新接替他的位子。事情很顺利,大家一致同意,当天父亲也执意把铺位跟鲍新叔换了过来。

卸掉了工班长的职位后,父亲有一阵子疏远了鲍新叔,他仍旧像往常那样尝试去独自应对一个重物,但是回回上肩后总是发现背后或者旁边有一只援助的手。这之后,父亲在装卸班宿舍里不太开他的收音机了,话也越来越少。休息回家时,后半夜车站里料车进站的汽笛还是跟往常一样穿越了寂静的夜空,送到父亲的睡梦里。迷迷乱乱中父亲会下意识地一把拉亮了家里的电灯,也惊醒了母亲。

几个月过去了,父亲渐渐不再是抬或扛的队伍中的一员。鲍新叔安排父亲用铁板独轮车来推,这个又激怒了父亲。他一定要他们多装一点上去,然后稳稳地在车厢与仓库间来回。终于有一次父亲抬起车杠柄的时候,又一阵锥心的酸痛让他不由得松了双手,铁板车磕在地面上发出“咣”的一声,恰似父亲心头的一声惨叫——父亲的腰又闪了。

再次闪了腰的父亲,直接乖乖地去了西林医院。回家后父亲又拎了一提中药,还有几个狗皮膏药。到了晚上,他擦了个身,让母亲按着他的指示贴上了大大的狗皮膏药后,闷声不响摸上楼去睡了。这之后的几天里,再有料车的汽笛声传来,父亲也不再突然惊醒拉亮电灯。只是母亲说,父亲并没有睡着,而是默默地捶着他那平躺也不是侧卧也不是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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