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跛足的鸟/王汉文

那只跛足的鸟/王汉文

那只跛足的鸟

王汉文

门前有树，有树就有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二三十年前的我尤爱打鸟，还专门花重金购买了一支四川峨嵋枪械制造厂生产的全钢折叠式气步枪。每到周末或晚饭之后的闲暇时间，我便背着气枪出去转悠，回来时就提着一网兜鸟儿战利品，其中有麻雀，白头翁，腊嘴鸟，黑山雀等，偶尔也能打到一两只斑鸠。我将这些鸟儿的皮毛一起剥去，然后用冰糖蒸，或是用油煎炸，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多香！

1996年，全国开始收缴枪支。我的枪在公安局备过案，第一批就收走了，说是代为保管，其结果是有去无回，全部销毁。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打过鸟了。

因为国家禁枪，保护动物，鸟儿也就越来越多，多到几乎不怕人了。我的家在路边，每天都会有鸟儿在门前觅食和嬉戏，心烦的时候就驱赶它们，心情愉快时还特意去抓把米撒在地上喂它们。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它们认识了我，但我不认识它们，因为长得一样，所以也不在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它们，或心烦，或高兴。

有一年夏天，一群小鸟照例飞落在我家门前，我撒了些许米在地上，小鸟儿们兴高采烈的啄食着，这时有一个路人经过，所有的鸟儿一哄而散飞到了树上，唯有一只鸟儿没有飞走，只是扑腾了几下翅膀，闪过了行人，然后继续觅食。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飞呢，难道它不怕别人踩着它或将它捉走？我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是一只幼鸟，不仅飞行力度不够，而且双腿都折断了。它是一只跛足鸟，很可能是羽翼未丰时从树上的窠巢里掉下来摔断的吧？它总是匍匐着，双脚支撑不起来。我叫来妻子、女儿看，她们也都很同情这只跛足鸟，于是我们一家三口都格外地照顾它。跛足鸟行动不便，每移动一步，都要靠翅膀的扇动来完成，因此在吃食时它抢不过其它鸟儿。这时我便会挥一挥手，赶走那些会飞的鸟儿，等跛足鸟真正吃饱了，我就将它捧起来，叫妻子和女儿搭好两层板凳扶稳，我踏上板凳将它送到树杈上的窠巢里。

大约过了半月，跛足鸟可以自己飞上飞下了，但因为不能行走，所以吃食还是困难，我们也还是对它额外地照顾，它也与我们一家人格外亲近，甚至敢大胆地飞到我家屋子里来，与我们一起相处。跛足鸟似乎成了我们家的一员，也成了我们家门口的一道奇特风景，隔壁的临居和过路的行人都感到好奇并为之羡慕。

冬天到了，鸟儿们都飞走了，那只跛足鸟也不见了，树杈中的那个细草筑成的窠巢也松松散散地垮了一半。我想它们一定是去更暖和的地方了，等到春天它们还会再飞回来的。

春天很快到来了，我们家门前那棵树上又叽叽喳喳栖满了鸟儿，我依然往地上撒米给它们喂食，喂食后又故意驱赶它们一下，我要看看那只跛足鸟回来没有。驱赶一次，所有的鸟儿都飞上了树，驱赶两次，还是所有的鸟儿都飞上了树。我仔细观察了无数遍，真的没有了那只跛足的鸟。

跛足鸟哪里去了，我很伤心，我的妻子和女儿也为之伤心，是迁徙过程中掉队了？还是行动不便被别人抓去做了盘中餐？抑或是食不饱腹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怀念之余，我为那只不幸的跛足鸟写了一首小诗：我是一只跛足的鸟/没了双脚可以歇息/我只能拼命地扇动翅膀/飞翔到心衰力竭/坠落到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