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出走

文/老鹿

何秀珍老人七十多岁，清秀和善，平素信佛念经，还会认字写字。两儿一女都成家造房，有儿有女，按理讲是到享清福的日子了。

可惜老头子前几年生病走了。

都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我们国家，老人们的幸与不幸暂且不说，养老方式却各有各的不同。

何老太身体还算康健，平时自己烧饭，一只独眼煤气灶搬来搬去，一个月到老大家，一个月到老二家。

小媳妇阿英是个厉害角色，凡事从不讲理，跟老公关系也不好，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

那日何老太饭烧得干了，又没怎么炒菜，就顺手打开小儿媳妇阿英的菜厨，倒了点青菜汤在碗里下下饭。

阿英就在家里，看到婆婆不打招呼开她菜橱，“蹬蹬蹬”过来，一把抢过饭碗，狠狠摔在地上。饭碗应声而裂，刚浸了点菜汤的白米饭一半转成淡淡的青色，这时青青白白地洒了一地，宛如何老太零碎一地的内心。

哪知这个阿英还不解气，几步跨进老太房间，一把将独眼煤气灶拎出，摔到屋外道地，狠狠骂道：

“让你吃！让你吃！你个老不死的……”

那是个阴天，呼呼的寒风吹着何秀英老人灰白的头发，吹出她内心百般的凄凉。

看看还拿在手里的那双竹筷，何老太把它们放在平时吃饭的小方桌上。想起50多年前，进这个家门以来的点点滴滴，何老太欲哭无泪……拿起笔，写下一封给儿女的遗书，换上一双干净的女儿给买的棉鞋，就出门去。

晚上，何秀珍没有回家。

家人四处寻找，所有的亲戚家都找遍也不见踪影，赶紧到当地报纸和电视、电台上登了寻人启事，恳求老太回家，其他一切都可以商量。

十多天过去，音讯全无。

终于有消息传来，一个捡破烂的，在深山坞里的小桥下发现了老人。

儿女急忙赶去。他们的老母亲已不忍卒看，两只眼睛被什么野兽挖去了，手指甲全部爬翻，脚上鞋袜也撑落了……

何秀珍娘家一个台门的亲人全都赶来，要找这户人家算账。

小媳妇阿英这个时候才良心发现，知道自己错了，急得要跳窗寻死。

村里人来讲事，两边做工作，怎么说呢，总是保活人要紧，毕竟还有小孩要照顾，小媳妇披麻戴孝跪地谢罪。

村里领导读何老太遗书，声泪俱下：“……小两口要和睦，妈走了。”

何老太走临走前，还在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口袋里装满了佛票，每只口袋20张。遗嘱里交代儿子：“明年是你们爸爸80岁阴寿，你们要给他做寿，我的衣服也一起烧了，叫你们爸爸带带给我。”言下之意是我做母亲的是生死都不再进你们家门，在外面做孤魂野鬼了。

本来何老太的女儿很孝顺，要她妈妈一直住在她家。但女儿信的是耶稣教，不相信念经念佛的，母女俩生活在一起也不便当，才回来跟俩儿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