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儒林外史》030|周进已进,范进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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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同学早就活跃在我们的中学课本里。他五十四岁还是童生,跟当年六十多岁还是童生的周进极为相似、但生活更为不堪,同样是过了县试、府试,但始终通不过院试、进不了学。现在的学道周进厚道有良心,主持院试时看到了他,一看又老又瘦胡须花白,大冬天的穿个麻布单衣,跟自己当私塾老师时一样有个旧毡帽的标配,显然这个童生不像”童“,老周就留了心。
范进交卷倒是早的。过去考试,考生考完以后并非一个一个直接离场,而是每过几个时辰集中放出一批,叫做放牌,或叫放排,那么放出去的第一批就叫放头牌——跟会所头牌可是两码事。范进毕竟久经考场相当熟练,第一批考完。原书里写的好笑,说周学道看到范进交卷时,发现他的破衣服在考场里又被扯破了几块。
《儒林外史》原文:周学道坐在堂上,见那些童生纷纷进来;也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蓝缕破烂的。落后点进一个童生来,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破毡帽。广东虽是气温暖,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那童生还穿着麻布直裰,冻得乞乞缩缩,接了卷子,下去归号。周学道看在心里,封门进去。出来放头牌的时节,坐在上面,只见那穿麻布的童生上来交卷,那衣服因是朽烂了,在号里又扯破了几块。周学道看看自己身上,绯袍金带,何等辉煌。
既然留意到范进,周学道就搭讪聊了几句。范进自己很卑微,不敢埋怨什么,只是如实讲,名册上登记三十岁,实际五十四,从二十岁开始参加考试二十多次,又把自己能力偏弱、进步太慢之类的话说了一通。周学道问他为何总不进学,啥意思?就是考过了院试就是生员,或叫诸生,或叫秀才,就可以进入县学、州学、府学等学校,算是有组织的人。范进是南海县人,考上秀才就能进南海县学。进学,通俗讲就是成为秀才,就有了相应待遇,就不会再象老童生那么苦逼。
把范进聊走了,周学道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范进的试卷。这一段也很有趣,他先是将范进的试卷用心用意看一遍,心里不喜:这都写的啥玩意啊,怪不得考不上秀才!就把试卷丢一边,坐了一会还没人交卷,他又想:再看一遍吧,万一马马虎虎还行,就照顾录取呗?于是从头至尾又看一遍,觉得有些意思。随后被另一个交卷的考生魏好古打了一岔,第三遍再看时才发现确实写得不错,心里赞叹是“天地间之至文”。
从这一段可见,周进六十多岁还是童生,可能确实没什么水平,竟然连范进的文章要看三遍才能看明白。前面范进向周进解释自己之所以进不了学,“总因童生文字荒谬”,周进表示“这也未必尽然”,所以他是自负识人之才,随后“用心用意用心用意看了一遍”,却“心里不喜”“丢过一边”,完全没看明白。由此可见,科举考得不好,实际可能有三种情况:一是自己不行;二是考官不行;三是自己和考官都行,但双方口味不对付,或者说评价口径不同。范进考了二十年,看来很多时候是主考不认真、没看明白。作者的手法如此可见一斑:丝毫没有评价过周进才学如何,却不动声色写出周进才学并不如何,惟良心厚道。
周进周学道好不容易看懂了范进文章,就按照第一名录取了他。于是考了二十年,范进终于成了秀才,成了有身份的人。
与范进同场考试的还有个魏好古。魏好古考完交卷时,周学道正在看范进的试卷,魏就请周学道考他诗词歌赋,结果被周学道批评了一顿不务正业,让衙役“叉到大门外”,很没面子。因为明清科举只考四书五经、只考八股文,诗词歌赋都被周进视为“杂览”,不入法眼。看来周进不仅八股文一般,而且对八股文以外的诗词歌赋如此反感,估计也不懂——那周进的才学估计就真的够呛。至于这魏好古的八股文在周进看来实在一般,可周学道这个厚道人居然还是录了他,只不过名次“低低”。怎么低法呢?第二十名。
小说写到此处,即周进看懂范进的文章后——“不觉叹息道:这样文字,连我看一两遍也不能解,直到三遍之后,才晓得是天地间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可见世上胡涂试官,不知屈煞了多少英才!忙取笔细细圈点,卷面上加了三圈,即填了第一名。又把魏好古的卷子取过来,填了第二十名。”不知有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此时周主考连其他人试卷都没看,就定下了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还一边吐槽世上那些“胡涂试官”呢,真够可以的。再多说一句,对魏好古这类人来说,原来在领导面前露个面总会有好处么?虽然周进看不上他还“叉到大门外”,但最终还是给他录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