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我又来到这里。扑面而来,是恐惧的味道。持续了两周,愈渐浓烈。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原来没有。
还是一样,排队等候,一个人。
时间被拉得漫长,手机并不能转移注意力,反而加深了内心的焦虑。一个个人影从眼前掠过,脚步的节奏都是差不多的。我尽量不去看他们。
空气里满是酒精的气息。每吸一口,都觉着胸口堵得慌。沉重且无力。但不得不闻。环顾了一圈,好像只有我一人如此。
面对漫长的等待,大家各有各的法子。
有的人喜欢站在窗前眺望。风带来的空气是热的,还卷着无形的骇浪,容易令人躁动。浮云软绵绵的,聚成一首朦胧诗,何以解读,人又不懂。我真想走过去对他们说,别看窗外,别张望,诗和远方,都不是你的。
还有人喜欢无端地感慨。垃圾桶被打理得很干净,但它周围仍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我看到许多人经过时都下意识地捂了鼻子。那股腐烂的霉味挥之不去,简直糟糕透了,像极了底层的生活,蛆虫的挣扎。先别急着叹息,保洁阿姨是这里唯一会笑的人。
其余的人,不是太过哀伤,就是太过沉默。他们也不想沉默,只是在这里待久了,似乎见惯了生死悲欢,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样反倒让人心神不宁。
沉默。沉默往往能逼死一个人。最怕暴风雨前的宁静。死有何惧,上断头台前的那一段路最是煎熬。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人被送进来,等待释放或者判刑。
这里是神圣的,亦是阴暗的。有人重生,就有人逝去。
我在廊上徘徊。他们学着我来回走,这条走廊本身也不长,几步到头。我太了解他们了。身体活动起来了,大脑就不至于胡思乱想。
中午,人流慢慢散去。我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坐着。肚子很饿,但我不吃中饭。再等等。
很快,又开始人来人往。临近的压迫感,几乎使人喘不过气来。那些看起来镇定自若的人,在进去的一瞬间瞳孔都缩小了。无一例外。包括我。
我不敢睁眼,想逃离,又无能为力。门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承受这些。
似乎是睡着了,似乎一直清醒着,我也不确定。起来只觉得凉凉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痛或不痛,都过去了。
直至我离开,那里面还是灯火通明。红与白的色调格外刺眼,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哀伤而不失美丽。
医院从来就不缺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