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短舞｜好作品未必要“看”，而是能否被感动

作为第七届南锣鼓巷戏剧节开幕演出的《生命短舞》，感动哭了不少观众，也吓哭了不少观众；有为这部作品不断鼓掌致敬的，也有表示看不懂中途退场的。

开幕演出带来的争议，是否意味着本届南锣鼓巷戏剧节会有更多精彩火花呢？

这个问题需要时间去回答。

正如在一个半小时的《生命短舞》演出欣赏中，我未必真正在视觉上得到了多少享受，可却在灵魂上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舞台上，50多位来自意大利的非专业舞者，刷新了我对于现代舞的新理解。

既然是“戏剧节”，大多数人都是抱持“看戏”的心态来的，不过这一点在本届戏剧节，似乎不适用。

特别是《生命短舞》，非但不是个戏剧，也不是舞剧，更不是舞蹈剧场，而是实实在在的“现代舞蹈”。

因此，倘若看客们以欣赏“戏剧”的方式来解读《生命短舞》，估计会一无所获。也就是说，如果你要问：《生命短舞》在说什么？

那么，答案是没有的！因为它不是靠肢体在“说故事”，更没有完整的故事线，也没有试图在塑造人物形象或者引发矛盾冲突。它是纯粹的舞蹈，演员用肢体表达情绪。所以，

加粗提醒各位：

||以后进剧场之前，一定要搞清楚，你接下来要看的，是什么演出类型！

要了解《生命短舞》可以先了解下 不穿鞋、披散发的现代舞起源。我们坐在台下看演出，常常是抱着对“美”欣赏的态度，所谓“赏心悦目”。不要说每个时代的人，即便是坐在一个剧场观看演出的人，都会有不同的评价眼光来解读“美”。

大概在一百多年前，大家欣赏舞蹈的标准，主要是看：华丽的服装、宏大的布景和优雅的动作，比方说《天鹅湖》。当然这样的“美”，到了后来却成了守旧和刻板的代名词。

在这样的审美趣味之下，如果有人不但赤脚上舞台，而且披头散发，那可就震惊世界了。看客们惊呼：赤脚和披散头发，这是不文明的野蛮人，怎么可以登上舞台呢？

台下不乏目瞪口呆的，更甚至于愤然离席的。而第一位那样跳舞的人叫做伊莎多拉·邓肯（Isadora Duncan），美国人，是现代舞的开创者。邓肯开创的不穿鞋和散头发，也慢慢成了现代舞的一个重要标志。

为什么“不穿鞋”和“散头发”，那么具有代表性呢？

这不是一个好问题！因为，时至今日，我们可以很自信地问：

跳舞为什么一定要穿鞋和扎头发呢？

当舞蹈作为上流阶层审美情趣的时候，当舞蹈一定要穿着整齐和打扮光鲜的时候，也意味着，“舞蹈”把大多数人排除在外。现代舞的先驱他们反对古典舞蹈技术上守旧的同时，也在努力缩短“舞蹈”跟普罗大众之间的距离。舞蹈，原本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和能力！

现代舞发展到当下，也有了自己的基本规范，这些规范似乎也成了一种保守。而《生命短舞》，却以50多位非职业舞者的演绎，试图打破这种保守。从穿鞋到赤脚，从着装整齐到披头散发，这样的突破，不仅仅在于舞蹈技术和审美，更是打破了阶层，让普通人能够接触到舞蹈。

但是，不过怎么样，再简单的“现代舞”，都是需要接受基本的训练，哪怕只是身体的拉伸动作。

可是《生命短舞》这个作品中：

不单单选择了未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不单单有男人有女人的混搭演出，

不单单有高矮胖瘦各种体型，

不单单有年轻姑娘、中年大叔，甚至还有老头老太，

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一位下半身瘫痪的残疾大爷。

身体的受伤，对于很多专业舞者而言，意味着舞台生涯的结束；而对于普通大众来说，生理的障碍基本就是关上了登上舞台的大门；对于观众而言，欣赏残缺美，往往是极大的挑战。

而《生命短舞》的主创，邀请了一位下身瘫痪的大爷作为舞者，已经是极大勇气。让我更为惊讶的是，与其说，这位大爷几乎和大家一起完成了所有动作；倒不如说，是大家都乐意帮助他完成原本不可能的任务。

上半身手部的动作，大爷能非常顺利地完成，而要完成腿部动作的时候，怎么办呢？大爷会用手拉伸或者抬举自己的腿，也会在他人的帮助下完成必要动作。除了这位大爷震撼了我以往的审美体验。还有一位白发满头的老奶奶，也让我为她献出掌声。

这掌声不是因为她年长，也不是因为她完成了什么高难度动作，其实也没有高难度动作。而是对于“我为什么要跳舞”的理解。

大家开心地奔跑，老奶奶也开心，不过只能快步走，她不勉强自己跟上大家的步伐，但是非常投入其中；大家欢乐地跳，老奶奶也试图甩起双臂让自己向上，但是她跳不动了，就算只是踮踮脚，也是那么的努力。

有一个场景，大家从舞台的前部，跑回到舞台后部，老奶奶跟不上，就只能慢慢走，已经到了舞台后部的演员，都挥动双手等待她；而当奶奶“跑”到舞台后部，转身之后，竟然没有停下，又一次走向了舞台前部，满是笑容的脸上，似乎在说：“让我这老身子骨，再跑一次！”众演员，竟然待在原地，挥舞双臂，等待奶奶再一次完成动作。

而说到最感动的莫过于谢幕！

当众人慢慢走向台前，那位下身瘫痪的大爷，只能用手撑地，慢慢向前移动；这时候，不少演员竟然坐到地上，模仿大爷向前的样子，和他一道“走”向前。

跳舞吧！从现在开始！

现代舞相比较古典舞，更强调个人内心的表达，以此反映在舞蹈动作上；由此，我们不得不问：

现代舞相比较古典舞，更强调自由和平等，而不是程式化的动作和主角、配角这样的舞台等级制度；由此，我们不得不说：

生命太短，为什么不起舞，既然我们有“跳舞”的权力。

不需烦恼会不会那些高难度的动作，不需烦恼有没有合适的舞台，不需烦恼有没有好的舞伴！

只需要考虑，你想伸开双臂吗？你想跳动双腿吗？

【文中剧照由蓬蒿剧场授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