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上班三天就看穿公司把戏，公司大会众目睽睽下说走就走
职场如赌场，关键在于老板都不参赌
文 / 风雷手
01
大安好以特立独行标榜自己，骨子里总觉得自己卓尔不凡，例如他的网络ID叫“蚩尤子孙”，就是为了和身边资质平平的炎黄子孙划清界限。
连祖宗都敢改，这点我对大安是服的。
大安常常和自己过不去。大冬天喝最冷的冻啤，酷暑天涮火锅，读过时的书，看重口的电影，把杀马特当摇滚听，泡别人不轻易泡的妹子……
大安找工作，在我们看来，也是他跟自己的人生赌气的一种方式。进最破的公司，领最低的工资，只因别人给他画了个大饼。
02
面试的时候，伯乐和蔼可亲，没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和盛气凌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几壶暖茶。大安和伯乐相对而坐，一泡一斟间，伯乐和大安闲聊起了家常。
一壶茶后，伯乐转口即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安迟疑了一下，因为在捉襟见肘的大安那里，梦想是难以启齿的字眼。
伯乐：想没想过自己创业，想不想过上土豪的生活？
简单粗暴的问话一下子就击中大安心坎，大安瞬间对面试官有了好感：想！
紧接着，这位叫邓总的面试官，滔滔不绝地向大安论证了“我们公司如何迅速让你成为一个职场精英”、“成功者从来都是不计一时得失的”、“平台比努力重要”等一堆论点，中间穿插着不少大安喜欢的人名：马云、马化腾、史玉柱、罗永浩、刘强东等。
说到刘强东的时候，邓总的眼神闪出猥琐的光芒：你们年轻人都知道奶茶妹吧，只要努力，你也很快能找到自己那杯奶。
大安说：我要特大杯的。
邓总说：我看得出，小杯的也不适合你。
两人哈哈一笑。于是，大安进了邓总的公司，开启了他的梦想之旅。
03
这是一家理财公司，表面是理财，实际上公司只是代理了一个现货交易平台，唯一的业务就是邀请大量的客户进驻，在平台进行现货交易，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炒现货。
大安应聘的职位是市场总监，面试时邓总特意问过大安的社交圈怎么样，大安顺带把自己身边的朋友都吹嘘了一番，邓总听后很是欣慰，但又留了一手，说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必须先从投资顾问开始干起。
所谓投资顾问，就是业务员，公司对员工的唯一要求就是不择手段拉拢客户投资平台。成交后，客户每次在平台交易都会产生的巨额手续费，员工的佣金就在手续费里面抽取。
业务粗糙，岗位平凡，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如此大材小用，让大安心里不是滋味。但据说部门里干得好的同事，每月收入均五位数以上，这个数目在二三线城市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想起邓总那对充满赞许与期望的眼神，大安只好硬着头皮上。
大安的抽屉里，锁着一堆名片，是他多年以来换过各种工作留下的纪念品，名片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光自己那一堆就有几十款，这些年来当过不少公司的业务经理、销售代表、市场总监、业务主管、营销助理……职位五花八门，实际上都是在一线拉业务的跑腿工。
一直以来壮志难酬，也许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平台，邓总的出现，说不定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转折点。
爷爷都是要从孙子做起的。这么想着，大安心里舒服了些。
大安的工作都很机械，先是从部门主管手上领了几张写满电话号码的纸，利用背熟的话术不断对陌生人进行电话轰炸，一天打出几百个电话，收到几百个拒绝。偶尔有几个愿意接听的，却一个比一个奇葩：有倒向大安推销保险的，有宣称被骚扰谩骂不止的，有假装账号被冻结问大安求要资金解困的……行内管这种叫电话营销员。
经过这么多年的社会历练，大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容易灰心丧气的毛头小子了，这些打击还能扛得住。况且，邓总始终像座灯塔，在前方等他。
其实，电话营销干得好的都是女生，尤其声音甜美，气质亲和的妹子，客户接听率相对比较高，好些一来二去就成交了。尤其一些寂寞无聊的土豪男，花点闲钱投资进来，能让妹子对自己俯首贴耳、撒娇暧昧，不亦乐乎？况且，没准真赚钱了，也就成了一举两得的美事了。
这就是妹子做业务的优势，颜值高、声音甜干哪行都不会太差。
大安偏不认这个死理，他始终觉得，软妹子有软妹子的法宝，糙汉子有糙汉子的优势。虽然他常常很难总结出自己的优势，可每当想起初次见邓总就能一起指点江山，煮茶论英雄，大安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凡人。
邓总越是成功，大安的底气越足。所以留心邓总开什么车戴什么表抽什么烟成了大安日常的重要任务。可惜，面试当天陶醉在邓总的豪言壮语里，错过了观察的最佳时机。上班后，无论大安怎么制造偶遇邓总的机会，借口以汇报工作的名义接近邓总，却总是落空。一来邓总很少回公司，二来大安和邓总之间隔得太远，中间还有部门主管、市场总监之类。每每要汇报点什么，上面总以不得越级为由，严禁大安接触邓总。
04
大安上班的第三天，就是公司的工资发放日，在大安的公司，这是个隆重的节日。邓总在这天有一个伟大的创举：现金发工资，并且准备了音响话筒，让员工现场K歌。
那几天忙坏了财务部的同事，不但要准备厚厚的几箱现金，还要把现金一张张铺开贴在宽大的KT板上，领工资时，员工抱着这块半人高的板子，台下摄影师负责拍下这最鼓舞人心的画面。
财务部人手不足，把业务部业绩最差的几个调了过去帮忙，刚来三天的大安不幸沦为当中一员，咬牙切齿中完成了这一项工程。
万幸这天重遇邓总，邓总在万众瞩目中出场，西装革履，好不威风。在台上讲了一番大安面试当天就听过的励志豪言后，顺带让几个新同事一一做自我介绍。
大安上台时，先是吹起了自己以往的光辉岁月，接着表示不辜负邓总的期望，要在公司大展身手，鞠躬尽瘁，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安与邓总炯炯有神的目光短兵相接，接收到邓总鼓舞的信号，马上再接再厉，又吹捧了一番公司的精英团队、歌颂了领导的英明，台下掌声不止，大安满脸骄傲地走下了台，却从掌声中听出一声“傻逼”和几个人的窃笑。
大安忍不住朝那几个人望去，杀机顿起，复仇的种子开始播下。
但报仇的事急不得，大安告诉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仍然是侦查邓总，还好坐的位置比较靠前，足够打量邓总。大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邓总身上的西装，以及那双不时挥舞的激情的手。多年的职场浮沉中，大安已经学会了如何从领导的衣着穿戴中判断他们的经济实力，可是看了半天，邓总的西装和表和大安脑海的名牌库存都对不上号。
发工资的时刻到了，业务精英们轮番上台抱着钞票发表感言，那几个阴腔怪调的仇家里也上去了，男狂女骄，志得意满。大安抱着胳膊，斜着脑袋，用鼻孔表示对他们的不屑。
这些人今天能上台，男的是自己花钱投进公司的富二代，他们既是自己的业务员，也是自己的客户；女的几个，大安暗自揣摩，没准她们和男客户发生了什么勾当才换来的业绩。
别人的皆大欢喜，对大安而言，简直如炼狱焚身。
趁着热闹劲，大安拍了拍旁边一同事的肩膀，轻声问道：哥们，问个事，咱们邓总开什么车？
“普通的国产车，什么牌忘记了，几万块钱，唉，开什么车对老板还不是一样？邓总低调，不图那些个虚荣……”
此言一出，如晴空霹雳，大安顿时有种受了愚弄的感觉。再看邓总那一身的光鲜，依稀在脑海浮出商场打折促销、双十一大出血优惠钜献的字样。
那厮用特大号奶茶杯勾引我，自己却不图虚荣？开什么玩笑！
想到几分钟前自己才夸公司实力强大，团队精英无数，大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旁边的哥们用自己的智商证明了大安的脸已经不是刚才那张了，邓总那伟光正的身影此时也一点点黯淡。
“冒昧问一句，你领过这么多钱吗？”大安对眼前这位的好奇已经超过了吴总。
“这些都不算什么，想赚大钱可以自己代理个平台，雇人来开发客户……”
同事的坦诚，让大安不由一愣。对方似乎也有觉察，“实话告诉你，我领完今天的工资就辞职单干了，要不要一起？”
……
05
那几秒钟内，心里有些东西顷刻间崩塌，大安对公司彻底失去信心，邓总说过的话也变得苍白乏力，想起曾经和邓总短暂的气味相投，大安深感无地自容。
人家好歹是个老板，大安心里发出这一句话。
但又怎地，这种老板老子还不稀得当！
发完工资，是上一个月的业务冠军上台表演节目。上月冠军小王，名下几个客户在月初时亏钱，一恼之下陆续撤资，造成小王从巅峰跌入谷底。
小王唱了一首刘欢的《从头再来》：“……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人生豪迈，大安前几分钟自己才当着全公司面信誓旦旦要追随邓总，更豪迈的是，他决定让听刘欢的，从头再来。
独立独行的大安决定不打招呼，偷偷溜出公司。走出门时，特意穿过几个“仇家”，低声吼了一句“孙子”。
嗨歌热舞的大厅里，大庭广众之下，除了几张错愕的脸，其他人都没留意到大安的出走。
社交平台里，大安更新了最近的一条状态：好汉不走羊肠道，君子不上贼人船。图 / 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