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
011101101110…我记得这串编码,在我醒来之前。
在我的梦里,我知道它的意义,我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然而,醒来之后,脑中只剩下编码,我再解读不出其他。
我桌前放着我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我的助理夏克一向如此——细致。他说我之前发生了一场车祸,在医院里昏迷了一个多月,为了让我在醒来之后,迅速适应原有的生活节奏,他做了这本行程。巡演前的准备需要一周,然后就是3周沿着东南沿线城市的巡演。
我是一个歌手,但我发现自己醒来后的嗓音有些变化,从细腻转为略带些沙哑,夏克说是我想多了,我的声音一直如此,可能吧,对比自己的影音记录,确实是没变化。
出发前一晚,夏克已帮我把行李收好,我大概看了一下,东西没少,就是所有行李箱的颜色都是大红色,是夏克的审美变了,还是我变了?我不喜欢红色,我向他提起颜色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突然笑着说,今年的首次巡演,用红色的讨个吉利……随他去吧,箱子而已,不是上身的衣服。
首场演出很成功,听着台下歌迷们的欢呼声,我的内心获得了莫大的满足,但当晚,我收到一条略显奇怪的短信——“阿言,为你的声音骄傲。”阿言?发错人了?我回了一条“请问,是发错人了吗?”,对方不再回应。
第二场演出结束,短信又来了。“阿言,喜欢你的声音。”-_-#玩笑有个限度吧,我给对方回了一条“你发错人了,我不叫阿言。”,这次对方回了三个字“我知道”。我电话拨了过去,无人接听。我把对方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第三场演出结束,我房间放了一张贺卡——“祝贺阿言,对声音的演绎进入佳境”。又来了,这个人是谁,阿言又是谁?我把黑名单内的那个号码解禁,再次拨了过去,不意外,还是无人接听。“011101101110……还记得吗?”对方发了条信息,这个编码,不就是我醒来之后一直都记得的那个编码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回了对方信息。不久,对方回“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我来找你。”
对方知道我行程安排,知道我的电话,知道我住在哪里,还可能知道我更多的信息……这太恐怖了,我想让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帮我查清,但前段时间夏克的种种行为,让我把他排除在外,真可悲,我脑海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值得我相信的人,只能等对方来找我。
我听着我自己的声音从那个人的手机里播放出来,我看着他手机里的视频,是那个叫杜言的女孩和他的生活日常,女孩笑得灿烂,开始唱歌,多么美妙的声音,如果不是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一定不会满眼惊恐。
他说,我出了车祸,大脑损伤,影响了语言功能,就算恢复,再也无法唱歌,碰巧杜言有一副好嗓子,碰巧她在我昏迷期间出了意外,碰巧医院把她大脑的语言功能剥离出来放到了我的身上……天方夜谭吗?我听这么一个疯子说完,不是他脑袋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他说,那串编码,是他写进我大脑中的指令,为了让杜言还能留一些东西在这世上,他亲自参与了这个项目,“所以,我现在是一个机器人吗?”他沉默,说出了一个我永远都不想听到的事实——“你不是机器人,你只是同时被我植入了杜言的记忆。”
如果不是有那串编码,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个人,我的助理,亲自参与了一个记忆植入手术。他接着说“我不是夏克,真正的夏克已经在你出事的那天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阿言的记忆在你身上发生了错乱,你看着我,却叫着夏克。”他把我和夏克的照片打开,那是另一张阳光的脸,但我不认识。
如果我的记忆是杜言的,那么除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又还真实的存在吗?如果记忆可以随意的被剥夺、改写,那什么才是真实?如果我的记忆已不足信,他说的话又能信几分?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你除了信我,别无选择。”
他说得多么对呀,好像真的是这样,我冲他笑笑,转身朝背后的窗口跳出去,他漏了一件事,他的阿言存在的前提是我,如果我不在这世上,她一样不会存在。
011101101110…我记得这串编码,在我醒来之前,我还记得一些琐碎的人与事。
阳光好刺眼,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阳光的脸,我伸手摸摸,是我的夏克呀,真好。
我醒来后,无法说话,夏克说,我出了车祸,大脑损伤,影响了语言功能,目前是暂时的失语状态,但很快就会好起来,他眼角弯弯,看着他的样子,我也相信我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