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症患者病例报告——27

2018-05-15  本文已影响4人  我是猫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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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觅从喧闹声中睁开眼睛,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了。猛然看向窗外,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车厢,被子雪白雪白的色彩映入眼帘。突然觉醒,自己还没有给陈纪发短信。

慌忙的摸索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想给陈纪发短信的时候,手的姿势却突然间停滞了。昨晚上做梦梦到他快要被悲伤的海水淹没,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摧毁陈纪。

正准备放下手机,却听到铃声突兀的想起来。

是他的电话“你在那里?我和戴晴都在出站口”

周觅往外望一眼“我还没有下车”

“好吧,我们在东南出站口等你”语气停止一下,才缓缓的说出那句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出站了呢?”

那样小心的语气,让周觅心里的暖意铺天盖地。

拉着桃红色小行李箱从东南出站口出来,远远就看到戴晴和陈纪,都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戴晴的皮肤好像比以前白皙了。

从前互相嫉妒的两个人,阔别多年,竟一时没有话可以说。

但是戴晴很快的接过了周觅的行李箱。

陈纪穿着深蓝色的厚款套头毛衣,围着灰色格子围巾,说话的时候眼神认真“周觅,我必须要向你承认一件事情”

突然回想起那个梦境,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泪流满面吗?

周觅不明白,但示意他可以说下去。

“其实我,其实,我~”陈纪显得有些为难。

戴晴的脸色很严肃“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交往,相册里边的照片只不过是为了气你而已,当初,我们根本就没有交往”

戴晴握着行李箱的一只手一直在打颤。

“然后呢?”周觅不解,过去的事情,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在计较。

但是这样的反应却吓坏了两个人。

陈纪在一旁抹着虚汗,周觅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怎么了?”

东南出口站不断地有人出来,都是拉着行李箱的远途游客。很多人在他们附近站定了脚步,自以为这里在上演两女争一男的戏码。

“周觅,是你在伪装还是你变了?”戴晴反复的打量周觅,依照以前的惯例,这个时候应该朝谁打过去一巴掌才合乎情理。

可是周觅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摸不着北。

“唉,周觅,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两年前?哈哈,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啊哈?”陈纪终于发言,他盯着自己的套头毛衣好像是刚收到货的人在检查有没有线头“两年前的你是周哥啊,你说话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显得特别桀骜,冷漠,难以让人接近,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而稍有和缓”

说着把周觅的行李往旁边拉一拉,给火车站前面来往的行人足够多的空间。青岛火车站是欧式风格,不少人在车站前面拍照留念,陈纪尽量不让大家处于别人的拍照范围之内。

“什么?”周觅显得难以置信“可是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啊”

说着还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陈纪和戴晴木然的站立在她面前,心里边快速的回顾过往,得出了此事必有蹊跷的结论。陈纪愣了一会神,小心的趴在戴晴耳朵边“她不会是失忆了吧?”

戴晴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周觅看不出两个人在背着自己搞什么鬼,但是也没有想太多,一边大大咧咧的张罗着买果汁喝,一边推着自己的行李往隧道一的方向走。走了几步才发现两个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他们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目光颇为诡异。

沉默的旋转的世界,每天都在以新的面目示人。

久别重逢的故人却仍旧停留在陈旧的回忆之中。

但是两年前的自己,和两年后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周觅不知道。

火车站人来人往,终究不是停留的地方。她无奈的转过身去大喊“你们快点跟上来啊”随及看到人影在被太阳炙烤的大理石地面上飞快的朝自己的方向移动,这两个黑影偶尔合为一体。很快,陈纪就率先跑到了自己身边,戴晴却因为一辆大巴士阻挡了脚步,大巴车很快就占据了周觅的全部视界,正打算踮起脚尖眺望对面,却被身后的一双大手环住了肩膀。

是陈纪。

抬起眼睑看向他的脸,他却像毫不知情一样,兀自的环抱着自己的肩膀。

当大巴车缓缓驶过去之后,他的手臂也没有拿下来,似乎是理所应当。戴晴终于跑到了他们身边,她气喘吁吁,提议一起去高中校园走走。周觅的家在黄岛区,高中在市南区,离火车站也不过是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周觅便点了点头“好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记忆里边的高中,只剩下铺着绿茵跑道的操场能够清晰的呈现出具象,其余的都被时光打上朦胧光,失了真。

三个人便一直往东面走,绕着黄海。陈纪站在中间,两个周觅站在两边,陈纪依然是若不经心的搭着周觅的肩膀,一句话的解释也不给,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亲密,虽然是略显拘谨的亲密,但也是亲密。

还是要旧事重提。

一向唯唯诺诺的戴晴首先开口,她靠着右手边的护栏,一边说一边用掌心摩擦着上了蓝色漆的护栏,还不小心的扣下来一块,放在手心里像是一滴水“周觅,你去了河南之后,很少联系我们啊”

她说。

陈纪低着头。

“学业太繁重了”简单的解释。

“那么,是为什么要去河南?在青岛长大的女孩,考到河南去上学,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用用这种方式离开陈纪吧?”

啊哈?

周觅一头雾水。

离开陈纪?难道不是陈纪离开的自己吗?

还有,什么叫做“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周觅走着走着放慢了脚步,戴晴走的太快,走到了两个人的前边,周觅干脆倚着自己身边的松树“戴晴,你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都是温柔的女生吗?为什么今天说话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戴晴陷入了疑惑,咄咄逼人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真的是失忆?

“唉,周觅,你没有失忆吧?”陈纪小心的开了口。

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引起了周觅更为强烈的反应“失忆?你们以为在上演电视剧呢?我怎么可能会失忆?陈纪,你拒绝了我的追求接受了戴晴,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为什么你会说我失忆?”

“所以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刚才下火车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和戴晴真的没有什么,是你当初做的太过分,我才会一气之下和戴晴在一起”

周觅眼睛里边的疑惑又深了一度,像是厚重的云朵一样把阳光遮挡住“我做的太过分?我做了什么你说我做的太过分?我过分?难道你们就不过分吗?”

刚刚还是温和的态度,一瞬间就转变的天翻地覆,这才是陈纪和戴晴认识的周觅,但是周觅,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到自己这一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温和良善无比坚信。

“所以,刚才你是,咄咄逼人的口气吗?”戴晴补上一刀。

咦?周觅缓过来神,脸上重现温和的笑容,刚才似乎是一个幻觉,而不是一个事件。“可是,确实是你们太过分了啊,这难道说错了吗?”

“但是先后顺序呢?”戴晴说“是你先太过分的,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总还记得吧,不要装做不记得的样子”

似乎是被看穿了一样

“当时,当时我只不过对他告白了啊”

回想过往,当初的一切似乎都被凭空加上的滤镜,又打了柔光,就连草的绿色都比平时深了一度,蓝天白云好似梦境。

但是梦境中他们的话语,周觅抓不住。

“唉,陈纪,你来说说那天的事情”周觅装模作样的踢了他一脚,他身上的衬衣漂浮起来,风灌了进去。

“那天”他迟疑了片刻“那天我约你出来,在篮球架下边,我们刚开始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我就让你先说,但你也让我先说,所以我们就共同说出了一句话,你说,我喜欢你,我说,戴晴呢?当我意识到你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的时候,就反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谢谢你,我刚才说的话是谢谢你。”

随着陈纪的描述,周觅慢慢回想起那个夜静如水的夜晚,以及在那个夜晚巨大的夜幕下,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后续却想不起来。

难道就这样突兀的停在这里?像是无疾而终的暴风雨。

“然后呢”本能的问出一句。

“然后,我问为什么你要谢谢我,你说了好几条理由,可是,我明明听到你说的不是谢谢你,而是我喜欢你,你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得见,我就问你,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你却突然间变得很生气,你说既然你心里只有戴晴,又为什么非要管我刚才说了什么,然后我们就不可避免的争吵了起来,那个时候,因为你每天晚上都会等戴晴一起去操场跑步,所以在我们吵架的时候,戴晴过来找你了,然后你,你~”

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如同蚊虫的振翅声。

可是这个声音却演变成一把利刃,用力的插在了周觅的身上。

“然后你就不顾一切的打了我,就像你以前那样,残忍又无情的指责我,骂我抢了你的男朋友”戴晴说着转过脸去,似乎没有勇气与周觅对视。

不远处的大海起伏如同行将死亡的人历经的潮装呼吸,天地之间风云变幻,晴朗转变为暴雨不过一瞬之间。

但是天气的转变必将给予世间以预兆。

“周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戴晴之间会有什么猫腻,难道你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叫做胡嘉文吗?即使他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但是他已经在戴晴的生命里驶过了漫长的轨迹,留下了深刻的回忆。所以,周觅,无论怎样回想,你的指责都没有落脚点,而那晚发生的事情,你让我们还如何相处,事后我去找过你,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可是都没有用,你知道那一段时间我有多么绝望吗?”陈纪微蹙着眉头,过往的悲哀似乎让他难以负载。

周觅也在一瞬间哽咽了。

越来越多清晰的镜头倒退回自己的脑海。

“陈纪,你明明知道我讨厌戴晴你还提起她你什么意思?戴晴又虚伪又做作,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做我的朋友,我不过是可怜她而已”

“好啊,戴晴,就是你,你死了男人就来勾引我家陈纪,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们给我滚,让我看见就恶心,给我滚”

狂风呼啸,摧毁酒店外墙上开出了白色小花的木藤廖,夹杂着石子席卷而来,是暴雨即将来临的预兆。

而周觅的心,却在逐渐的下沉。

当初的事件究竟以怎样的面目存在于每个当事人的心中?

为什么唯独自己在事情发生过后选择性遗忘。

可是一旦确认了某个细节,就会像摸到一根瓜藤一样,很快就还原了事件的真实面貌。

当初不顾一切打向戴晴的巴掌,在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那样清晰。

更加清晰的是她望向自己的眼睛。

疑惑,不解,愤怒,畏惧,以及委屈。

还藏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而现在,她望向自己的眼睛,依旧是参杂了这几种情绪,所不同的不过是每种情绪所占据的比例。情绪混杂在眼睛里,使得瞳孔立刻就放大了数倍。

随着被确认的细节而记起来的话语,不断地重复播放在自己的耳边,逐渐回想起那夜远处教学楼上泛白的灯光,回想起远处沉闷的汽车刹车声,回想起虫子在耳边的振翅声,回想起空气中嘤嘤的哭泣声。

是什么在瞬间就点燃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却回想不起因果。

周觅低头掩面,无数的情绪拥堵在心间。

戴晴的头发已经留到了腰际,眼角稍微向上,是精明强势的标志,一如她的母亲,如出一辙的容貌,命运却背向而驰。因为大人间的离合,致使孩子之间也无法亲密相处,她是继母的女儿,而自己的生母,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之中。

甚至连那场车祸,都存在着诸多的疑点。

坐在驾驶座的父亲只是象征性的擦伤了左胳膊,一点点的皮外伤,无需涂上药物便自然复合。而坐在副驾驶的母亲,却被前玻璃窗的碎片割碎了心脏。

只不过是紧急避开一辆大货车而已,为什么就造成了死亡的残局?

而在这残局形成不久,父亲就匆忙将母亲下葬,迎娶了小她近十岁的继母。所以多年以来,父亲对自己仅有的爱,不过是出于对母亲的愧疚,继母对自己从来都是恶意相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同水火。

这样破裂的家庭,还能够有谁保持孤立置身事外?所有的人的手,都被染上了一层猩红的鲜血。

所以,与戴晴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嫉妒,还有不甘?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的父亲,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狂风过后,天空开始恢复淡蓝色调,很快,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如同棉花糖一样又被悬挂在了天空之上,暴雨终究还是没有来。

周觅抬起眼睑,环视了四周,看到了大海,教堂,蜿蜒山路以及漫长人行道。她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新低下头微笑。过了良久,她才像是斟酌好了字词一样,缓缓开口“可能是当初太敏感了,其实,胡嘉文死了,我怀着恶毒的心情看着戴晴伤心难过,但是陈纪,你终究是良善之人,你会始终保持怜悯。所以会靠近戴晴去安慰她,只是那个晚上我想向你告白,却从你的口中听到了别人的名字,偏偏是那个时候最敏感的那个,所以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你们相信吗?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会被某种莫名的情绪主宰,其实我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如果我还残存一点点理智,那晚就不会有这些后续,就会在我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之后戛然而止。可是~”

越说下去越觉得自己的话丝毫没有说服力。

谁会相信自己平白的变身为傀儡?

可是那种感觉如此明晰,明明自己想要说出的是“戴晴应该在图书馆上晚自习吧”结果说出了“陈纪,你明明知道我讨厌戴晴你还提起她你什么意思?”明明脱口而出的应该是“我很羡慕李念薇”结果却是“对啊,我就是嫉妒李念薇”明明想要伸手抓住戴晴的胳膊,却再一次演变成为从她脸上扇过去的巴掌,明明是想要像一只猫一样伏在杨云姜的肩头,却一伸腿踹了他一下。

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伤害任何人,即使心里边有再多的不满与不甘,也未曾想去伤害。

可是为什么,想要说出来的温柔的话语,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刃。

难道自己真的是被傀儡俯身吗?

往前走出一步,就连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很快,三个人就接近了自己高中的校园,远远望去,校园里边一切如旧,极其安静,似乎不曾沾染俗世尘埃。

周觅的每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

“不过,你们在一起,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震动,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轮回一样,所以毕业之后,我就去了河南,你们在一起并不是我离开的直接原因。虽然我不舍得陈纪,但是当时有更深的疑惑裹紧了我的身体,所以我离开了青岛。”

“是什么疑惑?”多年过去,当事人的语气都变得平淡。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报复对周觅造成了不可抹灭的伤害,所以周觅才离开青岛选择外地就读,因此在这两年时间里,仇恨已经被愧疚磨灭的殆尽。

校园门口只有一位老大爷,老大爷很快就认出了周觅,因为当初进进出出老是爱跟门口的老大爷聊两句,所以彼此印象就比较深,老大爷倚着门窗,垂着眼睛看着他们“呦,你们这是毕业了回来走走忆忆旧?”

周觅也回到“对啊,带在里边的时候觉得它不好,现在离开了却反而想念了,觉得这里的一土一瓦都是好的”

老大爷笑笑“没事,进去吧,学生们都放假了,校园里边也没有什么人”然后大手一挥,就进了自己的值班室里边,拿起了放在值班室桌子上的报纸。

故地重游,相信每个人都会感慨良多。这一所高中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爱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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