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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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俊公子,凌轹诸侯。剑气连着秋日的清风,在历史长河中气贯长虹般走出!
密林深处一众人马面无喜色,不疾不徐地朝不远处的魏国都城大梁行去。军马上那位年轻的将军心怀忐忑不时摸着怀揣的物件。半月前那个举国敬仰的公子领着他们驱赶了虎狼之师秦军,解了赵国的围。虽说不乏楚国的助力,然这魏王的弟弟真乃人中之龙,只可惜了那个耿直的晋鄙老将军。
唇亡齿寒,缘何这魏王偏不懂此理呢!
踏着夕阳余晖,原先八万人的兵卒现折损不多,清冷落日下退了此前的悍不畏死,面沉似水如同少了根主心骨般悠悠然无精神。
年轻将军眺望着苍茫夕阳下的城池越发忐忑,肩上的伤在结痂,然这么多年魏国的伤还敞开着。旋鹰锐利地盯着这片土地的苍痍徘徊,寻找着最佳的机会。脸侧冷风徐徐,再怎么试图平静内心还是深感进退维谷。
落日没了痕迹时,魏国朝殿内咆哮声乍起:“不错啊,都还想着回来,他人呢?本王的贤弟人呢?”气急攻心的魏王差点把手指戳到年轻将军的鼻尖。
“王上,虎符呈上,此外、此外还有公子请罪书一封!”说毕将军垂目递上兵符同时附上信笺一封。魏安釐王眉心成川愤然收回手指,身子微颤背转过身,身侧的内侍立马识相地接过兵符。
“给本王收了他的封地信陵!统统都收了!告诉他,他哪天想回来了,哪只脚踏上魏国土地就剁了哪只!”
“这、这恐怕.....”年轻将军有些愤然却不好表露。
魏王转身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将军:“这魏国究竟谁、谁说了算!”
一阵沉默后。
他又斜眼看向毕恭毕敬的内侍:“那个贱人可有消息?”
“未曾、未曾发现踪迹,兴许......”
这魏国的王一甩袖子:“找!入地三尺也给我挖出来!一个是本王的贤弟一个是爱妃,个个都是中山狼!”
“臣遵命!”
他抽出那封请罪书瞬间被他撕得粉碎,往上一抛,纸屑飘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仿佛兄弟间本就岌岌可危的那点情义。
谁让信陵君堪堪碰了国君的逆鳞,自小出尽风头的公子无忌总是轻松压他一头,虽知他非池中之物,然这次让这天下人看他出丑,逾距地飘飘然,忘了魏国谁说了算。
垂目站立的将军抹了一把冷汗逃离了大殿。面含青色的魏圉颓然坐在殿上,瞧着满地的纸屑扭曲了脸色。
他错了吗?
“小古,你又让公子醉酒?”开门的老人蹙眉不情愿地侧身。
身侧名唤小古的随从一丝苦笑:“王伯,是公子他、支开我,我也实属无奈,那我,我先扶公子进去啦。”
“小古,谁啊……啰嗦!”
赵国鄗邑一处新封的汤沐邑,雅致幽静。此时机灵的小古扶着浑身酒气的年轻公子入了门,十足的烟火气中晃出了步履清寒,微睁的眼眸却透着清明。看门的王伯连连摇头,这哪是世人眼中剑气连秋水,英风迈长云的四公子之首的贵公子信陵君,分明一酒鬼。
“公子,您打算躲六姑娘到何时?”走远后小古低声道,一边观察四周。
“躲一时是一时,快走!”公子不失清明地加快了晃悠的步伐。小古自魏国就跟着他心中不容诋毁的公子,如此齐整的男人整个魏国上下也不多见,质本仁厚,性复聪慧。他虽不很懂公子如何知人用人,然贤士所以乐为用,曾在魏国自家的门槛都磨滑了。
转过园中小池,眼看转瞬便到雅室,一个清丽的声音从侧幽幽传来。
“小古,我来服侍公子就寝,你且下去。”
“姑娘您啊,吓死小古了!您怎还未歇息?公子、公子他今日不适,就不劳烦姑娘的千金之躯。”
昏黄灯下看人颜色多几分,尽管信陵君眼眸微眯也瞧出了女子比白日里更卓越的容颜,素裙更衬出了自然的风韵,如脱胎换骨般动人。然还是口是心非地开始胡言乱语,女子终究无奈蹙眉远去,走出了一丝凄美和浮萍无力。
公子无忌躲了她半月有余,自退了秦军,不敢回魏国的一行人留居赵国鄗地。
望着女子消失的身影,魏无忌颓着的身子陡然挺直,甩开垂至身前的长发大踏步推门入室,毫无半分醉酒模样。此时掩于暗处的那个清丽身影微微叹息。
除去沾满酒气的衣衫,小古伺候公子躺下出门。窗外一轮皎月钻出云层照上床榻,床上之人毫无睡意,难以名状的忧虑,不知是忧这天下六国的时局?这不按礼数虎视眈眈觊觎天下的秦国?还是如何安置眼前的女子?他早在魏国便隐隐洞悉女子的心思,昔日举手之劳竟成今日的舍身相报。她窃取兵符,而他也算偷窃了她,心心相惜却不合礼数,连日的早出晚归实为避嫌。
小爱尚且如此为难,这天下大爱岂非更加难上加难。
他错了吗?
苍生有罪?
一丝冷风入内,似世道人心般使他冻了个激灵。
赵国的那点“家底”自毁于四年前那次长平之战后便一蹶不振,六国便不再是函谷关内强秦的对手。曾风光霁月的赵国也衰了,昔治世能臣被消磨成了自挖墙脚、食君之禄的佞臣,这遵循周礼的风气也逐渐淡去,一众平民谋士处心积虑地活跃在各国王座身侧试图掀起腥风血雨。有些人借着尸横遍野当台阶,想名正言顺登上高台!
恍惚间,睁着眼眸的公子无忌脑海又浮现那次的血雨腥风。
秋风中那次更冷,脸颊沾满干涸血渍的他俊俏中带着肃杀。风雨隐晦后云开雾散,他用剑撑着地面整了整散乱的衣襟,苍白的手臂上青筋毕露,目睹着尸横遍野,天地间突然悲壮凄凉起来。“都给我把秦军打进函谷关!”他大喊一声提剑往前,仿佛几步便似迈过了千山万水,后面一众兵卒奋力跟随。
天地间,浴血在前的生灵驱赶着另外一堆抢食的生灵,驱散后满目苍夷。四年前埋骨四十万,如今又不知多少忠骨陨落于此,这天下总有抢夺的头狼。
忽闻“撤退”号角声响起,秦军在快速撤去,终究敌不过合纵的魏楚十几万之师,他眉心陡然松了。追至汾水西岸勒马停下,恐隔岸秦军有增兵,他遂传令下去不必再追。为这纷乱的天下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此番冒天下大不韪救赵也是被逼无奈,他决不会学鼠目之光的燕国,眼里就巴掌一隅。
片刻,他摸出兵符连带一封早就写好的请罪书交付于年轻的将军,虽殚精竭虑却终究做了忤逆逾距之事。
年轻将军一脸诧异仍恭恭敬敬:“公子,不必自责,您此举大仁大义天地可鉴。”
“小将军,此番将士们劳苦未必功高,回去复命可全数推到无忌身上!与弟兄们无关!”
小将军心海陡然泛起了酸楚,硬生生往下压:“您难道不回魏国吗?”
露出一丝苦笑的无忌拍了拍他:“我?等着魏王戳着我脑门骂祖宗,或提剑直接抹了我脖子?”他脸色平淡清寂中一丝无奈,伸手抹去年轻将军脸上的血迹:“且容我在赵国做一次烟花,灿烂上几年。”说完背转身不带烟火气地扫了一眼河对岸若有所思。
不远处,楚国公子黄歇瞧着秦军撤退,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也整顿兵卒踏上回南楚的路。
如此这般,威名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在姐夫平原君赵胜等人拥趸下带了部分门客留在了赵国。然逗留他国实则不忠,故谢绝了赵王的封赏只留一座汤沐邑过日子。
“不好了,六姑娘不见了!”清晨混着鸟鸣,迷迷糊糊睡着的魏无忌从梦中惊醒,听清楚后他陡然耳清目明披衣惊起,来不及束冠胡乱扎了散乱的长发,一骑绝尘朝那条官道疾驰而去,留下一众茫茫然的随从,跟也不是不跟也不妥。
马上的他思绪纷乱,此时他情愿面对万千铁骑,却非叫六儿的她!
冷风灌入他单薄的青衫,女子的眼神似在群山间晃动,从最初楚楚可怜到此番不畏生死,她在看他,看进了心里。
不错,他惩治了她的杀父仇人也换来她的决绝相报,她甚至未曾透露窃取兵符的细枝末节,只轻描淡写说此事应当应分。
如此待他,世人都心知肚明,何况他!
那次的相拥尚有余温,足以把他拖入她深邃眼底,如同淌进一汪秋水,再也爬不出来。
那日,他避开兵卒至一辆快跑散架的马车边,车帘徐徐,刚走近便见一身着男装的她探出头来,眼眶微红,那急切的神色魏无忌记忆犹新。伸向他面庞的手似有顾忌般又转瞬缩回,直愣愣凝视眼前沾着尘土裹着血迹的男人,浊尘遮住了往日的俊气,然多了世人仰慕的英气,自父亲大仇得报后她心底似有东西窜出,抑制不住地往胸口涌。
她眼神黏着他跳下马车。
他接住她:“外面凉,别受寒了!”
女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真怕见不到你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思绪催动他的手从女子臂膀移到手心,再拉住握紧。这一拉仿佛拉走了最后的矜持,女子顺势扑进了他的怀中,一阵芷草清香入鼻,他这狗鼻子特别灵,味儿不对的庸脂俗粉一般不碰。
“是我害苦了你!幸好你安好!此番已无退路!随我去赵国暂住可好?”即便舟车跋涉女子青丝间尚留淡淡清香,公子无忌忍不住闭眼轻轻嗅了下。
“跟随公子,实乃奢望,小女今生求之不得,愿此番醒来不是梦!”此番话如重击敲在公子无忌心上,觉察言语中的份量后他缓缓松开双手,女子微颤……
忽闻前方蹄音,被迫回神的公子无忌依稀瞧见远处的车马影子。
一个时辰后,一行车马折回,车内走出一男一女,俨然就是公子无忌和刚出走的六姑娘,门口众人瞧见女子面庞的笑意和公子闪烁的眼神心知肚明地掩面而笑,却又不敢造次,堪堪扭曲了表情。然那公子却好整以暇从容不迫地踱进了门内。
小古驱散众人后,自顾自垂目偷笑。
数月后,鄗地公子无忌府邸门庭若市,门客不绝,不乏各色聪慧睿智,有勇有谋之人,宛如昔日魏国的信陵。
自公子无忌魏国信陵封地被撤,有些门客不远千里来至赵国,尚有部分留在魏国收集信息,且不说散落其余各国的门客,数量只多不减。食君之禄为公子办事,办得心甘情愿。
时间总有人自有非凡凝聚力,囊括天下有智之士为其所用,自己却置身事外运筹帷幄。
鄗地一浓荫巨树白鸟停歇,距公子无忌汤沐邑不远。树下两人对弈,鸟语花香好不惬意。
“这我眼拙,魏公子您这大清早便端坐树下,弃一帮门客不顾?”一路过的百姓诧异道。
“呃?眼什么拙不拙的,本公子也尚需下棋绸缪人生!”俊朗的男子坐直了身躯,拍去了肩膀上不存在的尘土。
“您是踟蹰如何回魏国吧,嘿嘿,都思量这许多年了。”
“怎么说话的,我家公子乃思虑如何抑这强秦!”身侧的小古犀利的眼神盯着那人。
“这位仁兄,观,观棋不语,公子,该您落子了。”说话着银色长须,一手握着破酒壶一手捏着黑子。
搭讪的男子悻悻而走,一步三回头,心里直嘀咕:这公子无忌当真风流倜傥,上天厚待,更甚是鲜有人妒忌,真乃天之骄子,魏国之光辉。然这老头就一市井酒徒,还如此恭敬待他。
“薛公谅解,修身不足终被尘事烦心。”
魏无忌捏着一白子在指尖摩挲,眼神似透过层层枝叶瞥了眼远方,那方向便是魏国所在。
“公子,心神不宁今日就此打住吧。”说着提起酒壶灌了口酒。
灌完一抹嘴:“公子乃魏国贵胄,定是要回去的。秦国如此势头,诸侯各国若不合纵那灭亡指日可待,公子此前壮举实乃天下之楷模,非常人可比。”
“非无忌一人之力,乃集候老先生的大义,晋鄙老将军的枉死,楚国的合纵,平原君和毛公亦功不可没!还有所有的将士们!”
“然公子乃国之大梁,这毋容置疑。”
“实则有愧,有愧,这便是我之心魔亦是长兄的心结。”
公子无忌的心魔堪堪被一百姓再次被唤醒,九年匆匆,自救赵后几年间看似岁月静好,实则秦患已极,所获信息皆堪忧。门客自拜见毛公后络绎不绝,天下动向自八方不断汇集鄗地,剑指秦国这些年已恢复元气,战事一触即发。
出神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公子、公子,密报!”一门客几乎摔落马来!
“秦国即将进攻魏国”,公子无忌摊平密信,看完把纸递给对面的薛公自己站了起来,双眸盯着棋盘上被围起来的白子,空气一时间凝住了,只听到落叶被吹起的声音,起风了。
魏无忌耳畔仿佛呼啸过千军万马,卷起了尘土踏平了魏国大梁。
“公子、信陵君,魏国来人求见!已到府上!”看着竟然是喘着粗气叉着腰的毛公,他一路小跑而来。公子无忌坐下,随着手指颤动棋盘上棋子清脆散落,薛公闻着酒味不语。
“毛公?怎还烦劳您来了!你且让魏国使者回去吧,此番我不会回去!”
“公子难道要等到秦军将您先祖宗庙夷平,再回去吗!”
“这……”
“如此公子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吗?”句句扎心,一席话挑起了这俊朗男子的血海。
“小古,备马!”
“是,公子!”
临走他盯着薛公手里的酒壶:“还有剩吗?”
……
蹄音远去,独留树下两老头对视。
“我继续去试试手气!此番必赢!”毛公抹遍全身没抹出几个子。
“毛公,你这贼心不死,这天下也就魏公子识你这赌徒,那我打酒去!”银发老人将公子无忌递回来的壶底朝天,张口等着那滴晃悠不下的酒水眨巴着眸子,耳边已听不到蹄音。
“五十步笑百步,薛公不也一酒徒!”
“哈哈哈,这秦军,有意思……!”
次日,一行人心急如焚赶往魏国边界,邯郸城门口一众送行之人。眉心散开的平原君如释重负,这离去的男子使他引以为傲的门客半数归了去,身侧忧心忡忡眼眶带泪的女子则说那是心之所向。此番背魏救赵,女子深知弟弟背负太多,愿他此去顺利,望着苍穹女子双手合十。
然此时车马内身着青衣的六儿攥紧了双手,身侧察觉此状的俊秀男子握住了她手心。
“六儿,有我在!”
“嗯!”
女子便是盗取兵符的如姬,她如愿得了心仪男子的心,过了几年梦寐以求的日子,然最终还得回去面对,仿佛伤疤结痂后又被自己撕开,感受到身侧男子的安稳她心松了些。
她对于那晚之凶险只字未提,想到自己后背冒着冷汗放倒魏安釐王,趔趄下寻到了兵符,为了那个男子她未曾犹豫后悔半分,即便去死她也愿意。
此去魏国乃她坚持,如若离开他即便在锦绣从中依旧寡淡无味。她等了多少年才积攒此生运气跟随他,再无半分失去的力气。
她知道璀璨如星的公子是属于魏国的,心怀天下的他每当大义燃起时往往会灭了心中小爱,殊不知她最感动他每每的大义凛然,她愿抛弃一切,只要陪着他。想到此,一股冲动驱使下她依偎在他怀中,无忌顺势嘴唇印上她额头,闻着发丝的香味相依相偎。
马车外小古轻快地吹起了曲调,突然车厢内光阴缱绻旖旎起来。
数日后,依旧那个魏国的宫殿,曾经一地的纸屑仿佛还在岁月的光阴中浮动,突然被秦军的铁蹄踏散了,仅剩下兄弟间的抱头而泣。国难当头别说一个女子,就算将兵符拿去也没王位得失,国土易主重要。
十年间那个魏国的王已然侧鬓添霜,公子无忌仿佛穿过岁月与兄长相遇,从年少到成年,时间真快,别说在赵国十年。
夜未央,几封密函从信陵发出,去往诸侯各国,落款赫然是魏国上将军魏无忌。发出后公子无忌揉了揉眉心枕戈待旦。
半月后,得知贵公子无忌为上将军的诸侯五国纷纷派兵救魏,仿佛那个落款便是信任和担当,一时间四方支援声起。
终于战事起,面对如狼似虎的强秦,公子无忌运筹帷幄布阵派兵无不令人信服,自己领头溜了一圈秦军,溜成一个弧形后两侧夹击,直把他们逼退至函谷关内。孤傲的秦将蒙骜兵败而逃,堪堪打了个寂寞,连头都不敢回。
此战毫无悬念。公子无忌为答谢诸侯将领设宴款待众人,同时缔结了合纵盟约,这天下只要心齐便能与强秦并存。
二次退秦让公子无忌名震天下,九野生风。相比魏国境内举国欢庆,秦国殿内,面现愠色的秦庄襄王把王座拍得微颤,脑海中又现屡试不爽的计谋。
数日后的大梁信陵,小古跌跌撞撞入了公子无忌书房,跪倒在地上。
“小古,何须如此大礼!”
身后捧着一束花,准备给屋内女子的公子无忌戏谑道。
小古没见到公子在身后:“公子,公子不好了,大梁在传您觊觎王位,甚至传您已是魏国的王,居心叵测之人正敲锣打鼓过来向您祝贺!这如何是好?公子…”爬起来恢复些神色的小随从垂眉喘着粗气。
“无妨,连小古这脑袋都清楚,如我觊觎这王位何必等到此时!如今兄长想必知道我的心思!”
“然他非大度之人,况且此次你太过显山露水,秦国这离间计略试不爽,你可要进宫?”女子接过他手中娇艳的花束放在鼻息,闪过的幸福稍瞬即逝,此时的旖旎时光添上了丝阴霾。
无忌柔和的眼神凝视着她:“不必,我早已获悉襄王此计,尚提醒过兄长,静观其变吧!”
片刻,信陵君府邸外,锣鼓声天喧嚣嘈杂,细瞧便可寻出是昔日晋鄙将军旧部。清冷的府内公子无忌垂钓池边,搓着手学着姜太公等傻鱼上钩。
然不久上钩的那条“傻鱼”却是他兄长魏王,“傻鱼”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夺了公子无忌的兵权,这决定刚出口便晴天无故一霹雳,这位刚愎自用的魏王微颤后没动。他尚且记得自己是如何设计夺了公子无忌的太子之位,如今以己度人,朝堂之上也刻意疏远他这个站着不出声便满身光彩的弟弟,他时常莫名的紧张,总觉得那个挺拔的身影孤傲地鄙视着他。
不日,这个问题立马解决了,公子无忌递上折子陈述身子有恙不便上朝,没了那个刺眼的光芒魏王上朝时舒服多了。不知为何每每深夜他便失眠,思虑过重身子每况愈下。
信陵封地公子无忌的书房内,窗外的竹子徐徐而动,从清晨至深夜屋内的那个身影未离案塌,身侧一酒壶滚落几次。六儿走近送过茶点,偷偷瞥见赫然是兵法布阵图,看着日渐单薄的人影她更希望这一切她来承担。
也许有些事该去面对了!
不日,一辆马车自信陵直奔大梁,入了王宫。
北风萧萧,六儿跪在魏王殿外,风儿乱了发丝,她任其凌乱面庞,却更坚定内心,任走过的宫人指指点点,她等那个殿内的王下令处置她,有的事情必需有个交代,也许还可解了兄弟间的死结。然一直跪到黄昏落日,跪到膝破人倒,落叶拂地都无人宣召。
待到一个俊秀身影跳下马狂奔入宫殿时,门口已没了人迹,只有风还在吹。
几月来他首次入宫,又如跨过千山万水到了自小熟悉的地方,一股莫名的烦躁升起,太考验人的心智。
片刻,他眼含煞气抱着气如游丝的女子出来,鼻息间清香和着血息,耳畔萦绕着魏安釐王的声音:你,还真稀罕这个女人!
何为稀罕,实则谁将谁放在心上而已。心中若无旁人,怎能理解这稀罕二字。
六儿你真傻!
两日后,六儿不舍地走了,曾经魏王最受宠的妃子在她最爱之人怀中闭上了秀目,公子无忌发散人憔悴,天地间一悠悠贵公子酒气熏天,跟着的随从眼眶都是泪,直言:天理何在!这么好的六姑娘,这么好的公子此时仿佛弃子。
至此,魏国那位最尊贵的公子再未踏入近乎薄凉的王宫半步。
数月后他著完兵书带着小古,青衫一袭,腰间晃一破酒壶踏上了不知去途的远方。
曾经,他千般万般委屈一壶酒下去到了次日忧愁尽散,如今浑浊地化不开了。
三年后,大梁民间传出公子无忌身陨,据说也是因为一壶酒,中原那颗最璀璨的星辰暗淡,魏国的气运彻底被葬送殆尽。同年秦国率军再次反扑,没几年这中原大地便没了尊贵的魏国,也陆续没了其余几国,真乃天命难解,气数已尽。
然剑气连着秋水,划开了历史长河,有些人如星辰不会泯灭,有些风骨长存。
随风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