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得芹菜味的女人

文／木棉之秋

短短假期，用掉了半天收拾家务，剩下的半天赶快跑老远去露天的农贸市场，想囤些便宜的蔬菜过年。转了一圈，发现都不便宜，大多都是小贩的摊位。

一辆手扶拖拉机前，有几个人在买大白菜。近年根了，大白菜也涨价了。他说卖的都是自己种的露天长的菜。能看出来他说的是实话，大白菜外面几层的叶子被霜打得蔫黄，有的被他剥了好几层，还能看出被冻的痕迹。他还同时兼卖另外几种蔬菜，虽然卖相不好，但买的人挺多，好像有些还是老主顾。

我也需要买几棵大白菜，便让他给我选几棵过称。他麻利地砍着白菜的根，剥掉外面几层黄叶。这时，我旁边的一位顾客问：“你家怎么不种些芹菜来卖呢？从来在你这里没买到过芹菜。”他答道：“俺媳妇闻不来芹菜味呢。她受不了那个味。”

这时，旁边卖羊肉的年轻女摊主接话道：“哎呦，不种就不种呗，还非要秀一下恩爱。”可不是么，她的话把我和几个买菜的顾客逗笑了。那卖白菜的男人也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俺媳妇跑计划生育时，在生俺家二孩三孩时，芹菜吃太多了，后来连那个味都闻不了。”

他的话让我特意看了他一眼：大约五十来岁，披着一件旧的黄大衣，瘦削的脸上带着一副看上去近视度数很高的眼镜，这似乎与他的身份很不相符。我想，也许男人当初是一个教师，为了生儿子，放弃了工作吧。因为那个年纪，高度近视的农人，太少见。

男人被隔壁女摊主调侃了一下，他笑得似乎很羞涩。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那男人的话，在想着那个闻不来芹菜味的女人。我在想，在躲计划生育的年月里，女人应该是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为什么要吃那芹菜？也许那是他们当时能吃到的或说容易吃到的一种蔬菜吧。在那段乡不能回、家不能归的“逃亡”日子里，把最便宜的蔬菜吃够，这是很可能的事。

从那个男人提到媳妇的语气，可以感觉到他与妻子相濡以沫的体恤与爱意。我想，夫妻感情和睦的家庭氛围里，几个孩子的成长也应该是健康的吧？可能，家庭经济上会清贫些，但是孩子们也许会如他们的父母一样，朴素勤奋，吃苦耐劳。他们在学校里积极努力地学习，放假回家帮父母做家务、干农活。若是这样，就是个特别有希望的家庭。

然而，想到男人说“二孩三孩”，我想这又是一个“不生儿子不罢休”的家庭，也许“三孩”就是他们梦想中的男孩吧。那会不会出现许多这样的家庭共同的毛病——女孩被忽略，男孩被宠得不像人样。

可以想见，因躲计划生育，大女儿小小年纪丢在家跟爷爷奶奶过活，等他们终于生到儿子回家了，孩子跟他们之间的疏离是永远难以弥补的。再加上父母对待姐弟的态度不同，那又会在孩子的心里产生恨意。带着不平的恨意成长的孩子，肯定是不健康的。

而那个被宠得不像话的男孩，蛮横无理，不懂好坏。如果他自己慢慢成长了还好，但如果就长不成人，那不仅是父母的牵挂，也将是两个姐姐的负累——在农村，被父母教育灌输以及逼迫成“扶弟魔”的女孩太多了！

也许，故事是其他的样子。总之，祝愿那个闻不得芹菜味的女人，千辛万苦生得的儿子，能健康成长，成才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