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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2015-09-17  本文已影响306人  暖小棠

   在我十岁的时候,随父母、祖母离开老房子搬迁到别处。

   老房子是三层木式结构瓦房。房子很大,位于小城的中心地带,老早的时候也算是大户人家。

   老房子的一楼分作好几进。前厅。堂前。灶头。天井。后间。

   前厅通常是招待客人所用。从有记忆开始,那里便已摆放了一张三人座沙发。土黄和黑色相间,类似于涤布的面料。儿时,我喜欢在上面弹跳戏耍。保留至今的,是我和钟爱的娃娃、毛毛狗在沙发上的合照。当然多年之后,它变得十分残旧。好几个地方都破了洞,露出棉花和布满铁锈的弹簧。以至于搬家时,只能当做旧货卖掉。后来我想,是否是因为自己过度的弹跳折腾,使得这把沙发提前进入到了衰败阶段。

   前厅最为热闹的时候当算是过年里的那些日子。所有外地的亲戚会在除夕之前赶回来。然后在除夕夜,大家满满当当地围坐在圆桌边。圆桌上面,摆满了丰盛且美好的食物。白斩鸡。八宝菜。红烧鱼。素称子。蒸蛋饺。卤牛肉。吕笋烧肉。清汤鱼丸。腌菜开洋。还有一个炭烧铝制火锅,中间高高突起,形同烟囱,边上盛满沸开的汤水,可以放入肉片、肉丸、蛋片等等。这张圆桌一直要摆到正月十五才会被撤下,不吃饭的时候,圆桌上面放慢了各式糖果、糕点、水果。我当时年岁太小,个子矮,需费上很大的力气才能爬上圆桌,然后抓把糖果放在口袋里,藏着慢慢吃。

   堂前是作为家中最为频繁的使用之处,日常的饮食、交流,甚至祭祖,做节气都在这里进行。左侧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四把凳子。桌上经年都放着有个纱罩。八仙桌后面的墙上贴满了招贴画,许是那些保平安之类的年画。右侧则是一张桌子,上面是三格储藏柜。以及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我不知道父母是否曾在这台小小的电视机面前看过当年空巷一时的《射雕英雄传》,因为那台电视机除了留给我样子之外,其余已经全无记忆。

   灶头的建设比较简单。那时已经开始使用煤气和煤气灶,煤炉的作用是拿来炖一些时间较长的食物。比如猪脚,茶叶蛋之类。每逢年底时,家里都用买来很多白菜,放入洗菜池内,撒上盐等作料,然后由我和母亲把脚洗干净,进入池内踩踏。之后再把这些白菜放入瓦缸内腌制,等到过年时便可捞出来食用。虽然现在看来,这样的食物非常不营养,可它的鲜美至今仍是我的喜爱。

   天井的乐趣在我的幼童时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我会把清明时在乡下溪塘内抓来的蝌蚪养在水缸里,孵不出青蛙却蹦出两只癞蛤蟆。我会用碗里的米饭去引逗饲养的母鸡,却被飞起啄饭的母鸡吓得大哭。我会仔细观察墙上大大的壁虎,喜欢拿手电筒去照,但只要壁虎一动我又会因为害怕而躲在椅子后面。

   后间则是我的小天地。学习,写字,看书,听广播都在那里进行。还有我所有的玩具。那时的玩具其实很匮乏,顶多是一些积木,跳棋,飞行棋,娃娃,毛毛狗,却常常能自己独自玩得不亦乐乎。又或是一起与伙伴分享,即便彼此之间会发生争吵。那时的玩乐总与现在不同。同住在一条街上,有许多年龄相仿的孩童。我们会在门前的石缝里撒下西瓜籽,然后等待它长出鲜嫩的绿芽,但却从未等来它结果。我们会在夕阳西下时,看电线上密密匝匝的麻雀,比比谁能够数清,但却从来未曾有过正确的数字。我们会去那些被拆掉的老房子里挖宝探险,但最多能挖到几个铜钱。相比现在的孩子,也许我们曾经是贫乏的,但至少我们拥有过真正快乐的童年。

    从老房子一楼的堂前可由楼梯盘旋至二楼、三楼。

   二楼是祖父、祖母居住的。祖父过世得早,只留下祖母独居。房间的摆设很朴素。一个雕花马桶大箱,一个樟木衣柜,几口樟木箱子,二张高脚红木大床。还有一张台子,上面放着观音娘娘的瓷像和香炉。按照祖母的习惯,她每日清晨起床洗漱后,便会向观音娘娘上柱清香。我从来不知道祖母会向观音娘娘祈求些什么,我所关心的是那张台子上还放着很多小玩意,比如生日用剩的彩色蜡烛,用香灰混合水搓起来的各种大小的球,祖父刻制的印章等等。

   虽然祖母生长在乡下,也没有读过书,但她是个坚韧且善良的女子。由于我是唯一和祖母生活在一起的孙儿,因此祖母对我格外宠溺。她会带我去附近的公园玩耍,带我去戏园子里听戏,教我做各种手工,给我讲各种她所知晓的事情。

   然而,在搬到新居之后,祖母便与我们分开居住。尽管离得很近,但已不及之前的亲昵。加上我的年岁增长,课业也逐渐沉重起来,与祖母交谈的时间越发的少。常常去了那边,就只看到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又或是站在阳台上看过往的人群。她是那样的寂寞和孤独,而我当时却不能理解她的那份心境。到如今,她已过世几十年,但每回想起祖母时仍让我有所揪心。

   三楼便是我和父母居住的房间,相比楼下就显得新气许多。

   家具均是红木。崭新的漆色,衬得微微显露的木纹格外添喜。有一台录音机,在当时算是时髦物品。还有部分卡带,邓丽君、张行等等,不过我最爱的是故事读物卡带,当然这需要考试满分才能获得。

   其实,现在想来,父母对自己的爱从来都是无私的,即使当年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很好,但他们总会满足我大部分的要求。无论是营养补充,还是幼教学习,都未曾拉下过。父亲出差去外地,他宁可承受风餐露宿的艰苦,也要攒下钱来给我买回糖果和书籍等时新物品。而母亲勤俭持家,但却愿意为我缝制各式漂亮衣服,还带我去外地旅行。

   我清楚记得,搬家那天,父亲带着我到堂前,他口中念念有词,说是请这房子的地主太太、灶司菩萨还有历代祖宗等,一起随我们搬迁到新居,请继续保佑家人平安。那种虔诚,在我看来并非迷信,而是对老房子一种情感根植。也许,我们无法阻止老房子的拆毁,但却能将那段记忆扎落在内心深处,并随着岁月流逝,越发弥久浑厚如沉香般芬芳幽长。

                                                                          谨以此文纪念我已过世的母亲大人

                                                                                 2015.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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