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环球旅行之曼谷际遇(一)大皇宫
当我看到路两边高大繁密的高楼灯火辉煌,看到轰隆的列车从头顶巨大的高架上急速驶过、带动整个大地也晃动起来,看到人行道上挤满摊位、烟火升腾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看到一个接一个的红绿灯前堆满了轰鸣的摩托车小汽车、把路挤得水泄不通时,我终于放松下来,我开始确信,我确实已经抵达曼谷了,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已经在我面前缓缓展露出自己喧嚣热闹的真实面目。
已经连续五天日趋两百里急行军了,最长的一天,我跑了两百八十里,只为了在预定时间,抵达曼谷。
曼谷,我来了!
我怀着激动而兴奋的心情一头扎进曼谷的都市区,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这个神往已久的都市的风采。但我还是被这座城市的疯狂给震撼到了。这是一座完全非理性的城市,一座充满了欲望和无序的城市。城市中心永远悬在你头顶的高架和两边高耸的大楼,给你造成严重的压迫感,道路从地下蔓延到天空,在楼宇间随意穿梭,让人误以为这座城市是一个癫狂艺术家笔下的一副叛逆画,充斥着混乱随意的线条。红绿灯口一排从小汽车的夹缝中冲出来的摩托车嗡嗡直响,当绿灯亮起十几辆摩托车齐声发出震天撼地的轰鸣声响彻狭峡谷般的街道,然后如万马奔腾一般气势如虹的向前狂飙,身后浓烟里则是极速跟进的小汽车大军,仿佛正要开拔到战场的机械化部队,令初来此地的游人颇为骇异。拐一个弯儿,你可能就会邂逅一个露天夜市,人群挤满随意摆放的摊位、烧烤的浓烟里弥漫着食客们觥筹交错、放浪形骸的喧哗吵闹,探进一个巷子,你可能听到到家家门店前坐着的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性不迭的艳叫、招徕之声,恰如同这座城市正在用欲望腐蚀理性。
这真的是一座疯狂乃至魔幻的城市。当我穿越大半个城市终于找到预定的酒店时,我暗自感叹。
第二天不出意外,又一个大晴天。根据我昨天的规划,我的初步打算是,先步行到仑伦披尼公园,再坐地铁到达大皇宫附近去参观大皇宫,然后渡过湄南河,去看一看对面的郑王庙。
曼谷最出名的就是它的大皇宫。
自从拉玛一世这个阴谋家杀死赶走侵略者、建立起吞武里王朝的郑信大帝,夺了宝座后,湄南河西岸的皇宫是不能再住了,于是就渡过湄南河在东岸建立起一座金碧辉煌的新宫殿,即大皇宫。拉玛一世到八世都住在这里。所以很多人其实很纳闷,跟皇室早已经被推翻的中国不一样,泰国国王可是依然在位的,既然国王还在,那皇宫理所当然就该是他的家,怎么还会允许游客随便进去参观呢?事实是,从拉玛九世开始,就搬出了这个皇宫,住到新的皇宫去了,现在的国王拉玛十世走的更远,直接常住德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想要当德国国王。皇宫的主人不住皇宫了,那开放也就顺理成章。据说,国王放弃自己的皇宫,直接原因是因为一场刺杀,而心理原因则是因为一个诅咒。据说郑信-这个有着一半中国血脉的国王-在临死前发出诅咒,他说夺我王位者,九世而亡。好巧不巧,还没有到九世,八世拉玛年纪轻轻就被人刺杀弄死了。这场刺杀无形中给诅咒增加了某种神秘的色彩,似乎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成了下一任国王沉重的心理包袱,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拉玛九世坐上宝座后干脆搬出了大皇宫。大皇宫的对面,隔着涛涛的湄南河,就是郑王庙,正是为了纪念那个倒霉的被杀死的国王郑信。据说,被篡夺了皇位的国王因为驱逐了缅甸侵略者、恢复了国家而依然被人们怀念,篡位者只好谎称国王病死,并举行国葬,修建寺庙以纪念之,这就是郑王庙、或者说黎明寺的由来。所以,当现在的我们站在江边眺望时,就能看到篡位者的皇宫和被害者的寺庙跨江而立数百年的奇观,似乎这已经成了某种预言,象征着这个国家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上午九点左右,我出了旅社,走过一条安静的小巷子、跨过一座天桥,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又沿一条宽阔的马路走了几步,向右一拐,就看到了仑披尼公园。正赶上周末,公园里人来人往,在进门处不经意遇到一群泰国小学生正排成一排听老师讲话,我正举起手机想要拍一拍他们的背影,一个不耐烦听讲的小姑娘蓦然转过身发现了“偷拍者”,就在我点摁快门的那一刻,她冲着镜头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脸上写满了孩童的天真、活泼与可爱。
公园里树木葱茏、绿草如茵,几处小溪缓缓流动汇聚到一处大湖里。突然,我听到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水了,就在我循声望去时,一只一米多长、通体灰色的爬行动物正爬上岸来。我大吃一惊,“鳄鱼!”,我叫了起来,旁边的一些人听到叫声,也停下来观察,但他们显然没有那么吃惊,有的人甚至还掏出手机来拍照,更令人惊异的是,传说中很凶残的“鳄鱼”更加淡定,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悠哉悠哉的在岸边爬了几十米然后跳进了另一条溪里。这次我留了心,继续往前走,接连发现了好几只“鳄鱼”,更令人惊奇的是,周围的人们神色如常,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人与鳄鱼已经可以和平共处到这种地步了么?难道所有来到文明世界的鳄鱼已经完全改掉了自己食肉动物凶残的习性?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外事不决问谷歌。谷歌告诉我,这并不是鳄鱼,而是蜥蜴。蜥蜴和鳄鱼看起来都是皮肤灰白粗糙,但鳄鱼的皮肤明显有更多凸起、蜥蜴相对更平整一些。现在我见到的这种蜥蜴叫“泽巨蜥”,据说在蜥蜴世界里块头之大仅次于举世闻名的科莫多巨蜥。幸运的是,泽巨蜥只是以小型鱼类或鸟类为食物,根本不会去主动招惹看起来高大的两脚兽。有统计说在仑披尼公园有接近四百头泽巨蜥,因为没人伤害它们,这些吃货繁殖很快,以至于泰国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他们抓走一批,送到其他地方,以免它们泛滥成灾。
我从对角线处出了这个让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大长见识的公园,就在马路对面,我看到了地铁口。泰国的地铁还是比较新的,大厅宽敞明亮,人也不多,如同穿了宽松闲适的休闲装。自助售票机有英文和泰文两种,这倒是方便很多。但麻烦的地方出在地名,谷歌地图给出的站名有些干脆是泰文,还必须翻译成英文才能在售票机上找到。我正好一通摸索,旁边的服务员主动过来询问,我摆出一个okay的手势,倔强表示我可以。全世界的地铁系统都是一样的套路,必要时借助谷歌拍照翻译、谷歌地图基本就能搞定。很快,随着硬币一起吐出了圆圆的代币。
出地铁前行两百米,就是大皇宫。看到有人在卖线织的画,有老虎在森林里回头,有月夜小屋,也有金光闪闪的佛像,看起来挺逼真。我好奇的问,多少钱。“1500铢”(300人民币),老婆婆一脸人精的神情,脸上笑眯眯,手却狡黠的摁下计算器。我扭头就走,老婆婆一把拉住我,把计算机硬塞我手里,“你看多少钱,你来摁”,一脸泰式微笑显示友好,手上动作却显示出“你不能走”的强硬。此时我已经不知不觉入瓮了。“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我这样想着,摁下了我以为绝对会让对方打退堂鼓的价格,“300(60元人民币),怎么样?”我心里偷笑、强装淡定的说,果然,对方面露难色,但很快,对方开始摁下800,我又是扭头就走,对方还不打算放弃,又摁下400,见我还是没有反应,突然态度坚决起来,然后罕见的豪爽的说到,“300,okay”。这下轮到我犯难了,我是一贯的极简主义者,出门转悠,包是从来不拿的,短衣短裤,左兜放些零钱,右兜放上手机,路上再买瓶水拿手里就够了,现在突然多出这么个玩意儿,很不方便。我灵机一动,对她说,先放这里,等我从大皇宫出来拿。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太太早已经修成千年精怪,一眼看穿我的幼稚伎俩,左手拽着我,右手就拿出画让我挑。我无奈的笑了笑,突然想到,或许明天拜访pichai的时候,正好拿过去做见面礼。于是,我“迫不得已”买下了这幅画。
我拎着画,绕着四四方方的大皇宫外墙转悠,想找一找入口在哪儿。我从西绕到北,又从北绕到东,快走了一半儿,还没有看到入口,正在寻思还要不要继续绕下去,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亚裔男子,短平头,绿色T恤,浅色长裤,带个墨镜,看样子是刚从对面走来也在打听从哪儿能进去。我们一发现彼此,下意识就问道“中国人?”,然后相视一笑。出过国的人都很容易发现自己的一个超能力,强大的民族基因让我们总是能够很容易能够分辨出对方是不是中国人。国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脸型到穿着,从细节到宏观,这个民族有着太多独特的、本民族人极为熟悉的特点,这都很容易被捕捉到并据此判断出对方的民族。
“看来你那边没有找到门?”我用汉语问道,
“是啊,我在那边转了半圈没有找到”,对方回答。
我这才想起来,在我转的路上,似乎有一个门是通向玉佛寺的,如果剩下的半圈还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大皇宫和去玉佛寺是一个门了。我于是提议一起到那个门去看看。
果不其然,玉佛寺就在那皇宫里,无论去哪儿,都只能走这么一个门。我们刚进门,我就被拦下了,一个女工作人员指着旁边一人高的告示说明,进去不能穿短裤。我问,那怎么办?对方微微一笑,指给我对面,说那里有个衣服店。
我交代刚认识的新朋友先进去,自己转身去了商店,里面已经挤进来好几个人,柜台后面,一个身穿制服的女服务员正转身到身后挂满喇叭裤的墙上取裤子下来。我看向柜台,上面贴着价目表,一条两百泰铢。我询问能否租一条,对方回答,不行。
我不想吃这种哑巴亏,扭头出来,打算另觅办法。我突然注意到就在大门外隔着宽宽的马路,对面沿街一排衣服店。走过去一看,满条街都是卖各种衣服裤子帽子的,我走进一家店,老板热情的介绍,可租可买,买100泰铢一条,租50泰铢一条。我由此又得了新的经验,离坑五十米的地方往往就有梯子。人类的驱利本性,决定了人类世界充满对立矛盾,充分利用这种矛盾性,就能够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至少也能够确保自己不被人坑到。
当我穿了裤子再次闯入大门,这下再无阻拦。我一抬头,发现王伟(刚认识的那个朋友的名字)就在不远处徘徊。原来对方不大会英语,还在琢磨买票的问题。我们买了票,走过一道包裹严严实实的窄门,出来后,眼前一片金碧辉煌。正前方就是玉佛寺,高大的立柱上面贴满金子,珠宝,青色的地砖尽头是贴满精美瓷砖的台阶。台阶之上精雕细刻的门沾满珠宝,熠熠闪光,显得庄严厚重,贵气逼人。我向右看去,一座高大的佛塔全身金黄、在太阳下金光闪闪,长长的尖顶直插天空。我们从玉佛寺高达四五米的大门向里一望,整个大殿至少十米多高,在对面一层一层蓄起来快接近天花板的台阶的末端,一个通体白色、如同发光的夜明珠一般的佛像高坐在金色的宝座上,俯瞰着台阶下匍匐在地的芸芸众生。
绕过玉佛寺,又逛了逛其他地方。今天开放的部分不多,我们只看到了几处西洋楼,一个历史博物馆,兴致渐渐索然,于是退了出来。
从艺术的角度看,泰国的皇宫其精美程度是要超过故宫的,这并非故宫没有什么宝贝了,而是因为故宫的宝贝都被深深的保藏着难得让人一见,以至于普通游客进入故宫就感觉空空荡荡的,仿佛盗墓贼挖到了千年古酒,打开一看,里面的酒已经被人喝光了。而大皇宫的宝贝则是纵情肆意的铺洒在门上、墙上、窗上、地板上,屋檐上,廊柱上,你可以直观的体验被万千奇珍异宝包围的感觉。
退出来后, 天色还早,我提议到湄南河边坐轮渡,到对岸去看郑王庙。到了河边,买了票,等待中。出了小意外,王伟说自己肚子疼,需要上厕所,让我先到对面,他乘下一班船随后赶来。结果下一个意外紧接而来,二十分钟后他给我发来消息说,他坐过站了。
我决定独自参观郑王庙。郑王庙的建筑格局很有特点,四座小塔占据四角,正中间一座巨塔高耸入云。寺庙几乎全部用青灰以及白色石砖一块块搭建起来,从远处看,棱角分明,颗粒感明显,见不到一丝曲线来增加柔和感,显得严峻、冷寂、肃穆。我想,如果郑王依然在黄泉之下活着,恐怕也就是这种心境吧。
晚上回到旅社,发现自己的手提包里,还放着那副画,“今天太晚了,明天联系pichai,看看能不能约他出来见见”。我定下了计划,放好包,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