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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书观影团】《不成问题的问题》——一部认真的电影,一篇认真的影

2017-11-28  本文已影响129人  0f70d5435906
电影海报

《不成问题的问题》由梅峰编剧并执导,范伟领衔主演,殷桃、张超、蒋中炜、梁霆炜、王梓桐等主演。

该片改编自作家老舍先生发表于1943年的同名短篇小说,是一部背景设定在战时重庆的三幕寓言黑白片,讲述的是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的树华农场在主任丁务源的管理下走向衰败的故事。

该片于2016年10月29日在日本东京国际电影节首映;2016年11月3日,《不成问题的问题》在第29届东京国际电影节在上获得最佳艺术贡献奖。

由于排片等原因,于2017年11月21日在中国大陆上映。

下面来聊聊这部电影。


关于电影本身

看完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工整”。

非常工整的情绪流,用心区隔的每个角色,巧妙设计的每句对白,逐步推进的叙述。

虽然主要场景都是在农场里还有在办公室,搭配少量的大宅场景,却有精心规划的,因为人物离开和相遇造成的法式空间,又叫法式场景。

科普一下,法国人有一个理论,一出戏剧必须遵循三一定律。17世纪戏剧创作为保持时间,地点,情节的一致性,以转换新场景只能用演员的入场和退场改变关系,创作新情节。

例如电影出现的第一个镜头,一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主任给许家送完鸡鸭鹅之后,与麻将桌上的四位小姐太太的对话。主任支开了小徒弟,其中一位太太离开,丫鬟送客,主任替其位上座,说起给少爷做寿,给小姐买钢笔,顺理成章地把“不成为题”这一主题,以最巧妙又最简洁的方式引出来。

电影中还有很多这种法式空间,合理不显唐突,看得出是精心编排的。

再加上平行的“旧主任与新主任竞争的矛盾”和“旧主任与财主利益的矛盾”的交叉演绎,并在最后阶段把两个矛盾交织在一起,可谓是安排极其巧妙之处。

在拍摄手法上,观众可能会发现固定镜头比较多,少数移动镜头,其实不然。

其实是有固定镜头与移动镜头的穿插,还有部分动态长镜头,例如秦妙斋被宪兵抓走的那一个长镜头是很有张力的,想盯着人物在看。

静态多在于人物对话叙述,动态在于矛盾的推进,这种拍摄手法很好地暗示了人物的心境,在看到对梅峰导演的访谈是也证明了我这一看法。

“随着本身故事的情节来调整变化,与角色的性格状态也有关系。尤大兴和明霞出现,镜头基本就不动了,有些死板,包括暗色调的选择,大部分戏是黄昏拍的,将黑不黑的状态,因为这对人物是悲剧性的收场,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这些都是视觉设计。”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坐在前排的原因,镜头的晃动有一种过于炫目之感,而且有少量场景人物是静态的,镜头确实摇晃的,反而觉得有点不适。

电影在宣传期打出的旗号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文艺片。

对于观看过电影的我来说,这确实是“所有人都能看懂”。但是对于很多本来想要去观看电影的观众,却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而望而却步。

其实文艺片并不高于故事片,它们只是更加注重人物内心的冲突,而不是外在冲突,常常运用非常规的叙述手法,有时候会收获好评,因为观众会觉得不明觉厉。

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故事本身并不是大剧情,冲突比较贴近人物内心,所以看起来会觉得有些闷的,但是中间穿插的小故事,像秦妙斋赖账等,都很好地中和了这一点。

我觉得《不成问题的问题》,其实在文艺片和故事片中找到了一个平衡,不会文艺到看不懂,把手段与技术运用于无形之中,好好讲故事的主创们是值得称赞的。


关于导演

梅峰,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

从1998年开始,在文学系讲授《外国电影史》、《国别电影》、《美国电影研究》、《影片分析》、《古典剧作研究》、《纪录片电影创作》等课程。

梅峰凭借着《不成问题的问题》获得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

讲起梅峰,作为导演大家可能不太熟悉,因为这是他的处女作,他大多数是作为编剧,当然,最重要的身份是作为一名老师。

众所周知,小说改编电影是非常有难度,尤其是名家的作品。

我看过原著小说,发现其实原著对话出奇的少,那就需要主创们对剧本上要多下功夫。

原著中的女性角色较少,电影中佟小姐,三太太等女性角色都是原创的,还加入了佟小姐与秦妙斋的感情戏。

总的来说,大众对梅峰导演的改编是满意的,电影变得没那么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变得时候大众口味了。

另外一点,就是我对梅峰导演细节处理的佩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丁务源重拾主任之位后,与佟小姐三太太在河边对话时,穿的是崭新的皮鞋;秦妙斋房间里的柜子是歪的,为的是表现出艺术家气息。

“我们在重庆北碚拍的,按照老舍先生的描写找的外景,那里山清水秀,农场房子都是搭的,美术设计师画图纸,施工和制景人员当地找物料,按照图纸盖房子,连水车、木桥、牛舍、鸡鸭圈都是我们自己做的,美术和制景的老师们做了好多工作。”

我想观众们在看到农场时,不会觉得有违和感就是这个原因吧。

主创们还阅读了大量重庆当时的文献,《抗战八年时代的重庆》,为了解人们当时的日常生活状态,柴米油盐怎么过日子,提供了很多当时的活生生的生活细节。


关于演员

观影的大众,通常会按照自己潜意识的想法,把电影的优秀归功于演员的演技上。

去年的金马奖上,范伟老师凭借着该片获得影帝的奖杯,很多媒体不约而同地使用了“爆冷”这样的字眼。和同时提名的梁家辉、许冠文,甚至张学友相比,范伟老师似乎不太有“影帝相”,但实力上讲,绝不输其他几位候选。

这都是我们的刻板印象在作怪,范伟老师不是科班出身,没念过中戏,也没上过北影,出道说相声,成名是靠演小品。

所以很多人会觉得:范伟和金马奖,似乎不在一个次元。

但影帝这种奖项,看的是演技,又不是出身。演小品出名,也未必就“土”,范伟老师,那可是早就拿过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的好演员。

如果说演小品时的范伟是“演什么像什么”,如今在大荧幕上的范伟,则是“演什么是什么”。

当然也少不了饰演秦妙斋的张超和饰演尤大兴的王瀚邦,入肉三分,为就出了屏幕上两个辨析度很高的角色。


关于黑白电影

之前看过的,觉得最好的黑白电影要数姜文的《鬼子来了》,严格来说应该是大部分是黑白,最后结局那一刻变成彩色的电影。这个手法很好地回避了血腥的场面,结局的彩色升华了整部电影,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寓意。

如果梅峰导演单纯只是想要有历史感而去使用黑白的话,就要有历史感而去使用黑白的话,就有点形式大于实际的意味了。

“比如采用黑白画面,已经让我们和真实世界拉开距离了,慢慢看着就会进入一种幻觉情境,像做梦的情景,黑白电影是抽象性的,所有服装美术道具摄影制造出来的效果,要让你相信是真的,因为全是假的,在假的技术范畴里怎么制造出逼真的梦的感觉,这是我对电影作为媒介的理解。”

梅峰导演是如是说道的。

因为这个故事是很真实的,要表现出抽象和拉开距离,是需要拍摄手法和叙述手法去营造的。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声》运用了明快多彩画面去述说一个我不管看多少次都会流泪的悲剧,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明快多彩和特别的叙事,结局的开放性意象,才使得观众不会深陷悲伤之中。

“钝的感觉是因为使用了1950年的英国老库克镜头”,摄制组使用的老师镜头其实已经很好地营造出历史感,其实该片并不太需要特意用黑白色去营造。

反而我觉得黑白之于本片最大的优点就是让人物的脸部轮廓更明显了,丁务源脸型更显圆滑,秦妙斋更戏子了,尤大兴更愁眉紧锁了。在这点上,黑白是对电影由加成。

总的来说,黑白使用其实需要跟多的斟酌。


关于社会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情世故说小了是生活日常,说大了就是社会百态。

这是中国人最不陌生的题材,也是中国人最不愿意去面对的题材。

其实片中的人物恰恰对应了中国社会的现状,与其他作者雷同的观点就不再作赘述了,说一些不同的吧。

电影中的农民们其实就是最贴近我们的,其实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缩影。

他们得过且过,苟且,轻信,以及那种天然的如同羊群一般的善良。

但是这种善良是正直的善良么?

这种善良可以达成好的结果么?

善良的羊遇到狼的时候,一定会葬送自己,《不成问题的问题》中没有狼,而是羊群跟随着狐狸一起啃食着忠犬。

我想起了法国最高法院大堂里的马尔泽布雕像,罗伯斯庇尔的“路易十六必须死,因为祖国必须生”杀死了路易十六,但随后这股暴涨的热情也因某些原因,杀死了他年逾七十的老师马尔泽布。

当一群人高呼着“正义”,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会给别人带来什么。

群体宏大的呼声和盲目的热情,盖过了所有人的理性。

本质上,这是名为氛围的极度危险的怪物。

而这种心态的影响,甚至能够达到左右一些极其明显与直观的理性判断结果的程度。

罗伯特麦基的《故事》里说:“现实中,由于善与恶在人性中所占的比重是相等的,恶压制善和善压制恶的机会相同,我们既是天使又是恶魔。”

如果我们的天性能向任何一边稍稍倾斜,那么所有的社会难题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就会被解决干净。

但是我们是那样的分裂,以致不可能确知我们彼时将会是什么样子。

农民们此一时屈服于尤大兴的威严之下,彼一时,他们可以捂着良心冤枉他人。

就像历史长河中的人们,此一时建造了巴黎圣母院,彼一时建造出奥斯维辛。

另外一个在我心中留下很深印象的是尤大兴,很多人觉得他正直,强势,干练,但是从侧面反映了他钻牛角尖,死板,经受不起挫折,也正是现代人的一些心理毛病。

尤大兴重整了农场的歪风邪气,但是却被几个鸡蛋折了腰。其实归根到底,是过不了自己的心坎。

他了解到了人们种种的卑劣之处,对着种卑劣深深厌恶。

但随后发现自己身上(被冤枉)也有这种卑劣,进而产生了更深的厌恶。

越正直的人越厌恶,越这样想越陷入深渊,没有自缢,大概就是导演不希望电影太压抑的怜悯罢了。

关于丁务源,关键词就是世故圆滑、左右逢源。

其实这是中国社会的源远流长下来就“陋习”,人情社会,面子最大,缺少的是西方世界的契约精神。

这就是很多外企初入中国市场会觉得不适,或者根本不能立足,就是这因为对契约精神并不买账。

这不能归咎于某人或某团体,长远而形成的习惯,必须需要时间来扭转,在没有好办法解决前,只能做好自己,通过时间慢慢影响他人。

我特别喜欢范伟老师在首映礼上对于“人情世故”这四个字的解释,也正是我们待人处世之道:

人情得有,但不要太世故。


关于问题

电影的英文名字Mr. No Problem,强调的是人物,梅峰导演和范伟老师一起做到了。

原著的名字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我想老舍先生想要强调的是问题本身。

一些问题,涉及道德,涉及人性,或者是仅仅涉及人类的,往往是无解的。

如同很久很久之前,孟子给我们讲的,关于“庖丁解牛”的故事一样。

孟子是伟大的,也是透彻的,他在那时就明白了,这种不忍心却又必须要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种伪善,但是他并没有批判这些伪善,他告诉齐宣王远庖厨,其实就是知道这个道德问题根本无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它。

为什么这么多文人会选择自杀呢?

或许对人性了解越深刻,越容易出不来。

不论当时的社会环境,老舍,三毛,太宰治,芥川龙之介也都如此。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内心,但是即使是了解到了人性本恶这一点,其实不一定要走向极端。

虽然人并不能总是那么坚强与阳光,不如想着怎样每件事上努力变好,放弃对人性的虚假预期,这可能是更积极的做法。

一部文学作品如果能够引起广泛的人们的共情的话,那么就是有价值的。

人性不美好,却正是我们每天努力的原因和价值。

“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关于电影之外

在观看《不成问题的问题》前,我还观看了《正义联盟》,两者的观看的时间都上映前的第二天,前者属于偏文艺的电影,但是看得出很用心去拍的,后者属于爆米花电影,至于评价怎么样这里就不展开了。

看两个电影前,我就发现了观众的数量是大有不同的,前者只是有聊聊十人观看,后者则是座无虚席。

看完了两个电影后,前者给我了我很多思考,虽然可能只是有影片任务可以留下的感觉,后者带给我的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而已。

用心的作品,观众越来越少了,猛然一发现,娱乐至死的年代正在全盛期,而且看不到峰回路转的时刻。

如同《娱乐至死》中说的,“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她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她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不再思考。”

PS. 豆瓣上有一段对梅峰导演的专访,读一读,可以对影片有更多的了解。

简书对梅峰导演的专访 也是非常值得读一读,获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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