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家人逃难去了

2024-02-03  本文已影响0人  圩原君

李梦就是咱家的福星,自从被接回来以后,咱家事事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一是父亲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虽然整天还是喝的五迷三道,但地里的庄稼活多少也能做一些。母亲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这人哪就活一个精神头,只要精神好,身体也跟着好起来,每天扛着锄头,戴着草帽下地干活都是哼着歌去的,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一定会记着那个歌词和曲调,哪怕电视剧里的情节都忘的差不多,可是那歌曲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这是母亲最喜欢的一首歌,每当她唱起这首歌就神采飞扬,便会暂时忘记这么多年经历的苦难。

前两年母亲在地头忙碌时,在那颗大槐树下玩耍的是我和李慧,现在李梦也三岁了,在树下玩耍的变成我们兄妹三人了,母亲把头埋下去,屁股撅的老高,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掉进土壤里,滋润着田地。母亲在我稍微懂点事时,就听着她念叨:咱们是农民,土地就是咱的孩子,汗珠是乳汁,这样庄稼才能茁壮成长跟我的成儿一样。

日历一张张撕,日子一天天过。历史的车轮裹挟着我们往前走。

“成儿,到厨房灶台的锅里打点热水去,给两个妹妹洗洗脚,洗完赶紧上床睡觉,我来听听天气预报”当渔舟唱晚的曲调响起,气象主持人在全国地图上向观众介绍:

北京晴18到25度,吉林小雨,13到20度,合肥大雨转暴雨 18到23度。最让我不理解的是局部地区,这个局部地区天天都在下雨,那里人的日子可真是难过。

整个皖北地区都好不到哪去,天天都在下雨,都下了半个月了。母亲在认真的听着天气预报,我们兄妹三个才不管什么天气不天气,在床上蹦着闹着,时不时的受到母亲的呵斥。

当听到合肥地区大雨转暴雨时,母亲甚是担忧,这怕不是要淹喽。那年代的天气预报只能播报省会城市,一般离的不远天气都会差不多,合肥大暴雨,整个皖北地区估计都差不多。

本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没想到母亲的担忧应验的这么快,第二天我还在迷迷糊糊做着春秋大梦时,村里的大喇叭就广播上了:

“喂,喂.....广大村民们,水势凶猛,请大家做好防灾准备,家里在外有亲戚的,可以暂时去投奔一下,等洪水退了再回来,家里在外没亲戚的,可以先撤离到半山腰上,那里有上级搭建的临时帐篷,那里有食物和水,大家的基本生活有保障,请广大村民们,相信政府,相信党,我们一定会度过此次难关。”徐富田的公鸭嗓在广播里播报着,此时我脑海里都能想到他那一脸横肉的表情。

我睡眼惺忪的伸了一个懒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出院门一看,洪水已经进院子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全是水,洪水来的又快又急,才一夜的功夫就抵到了家门口,由于咱们村子整体地势比较低洼,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咱们真的要搬家了,区别就在于往哪里搬。这便是我有记忆以来经过的第一件人生大事:1991年特大洪涝灾害。

水势上升很快,多耽搁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母亲赶紧让我把李慧和李梦喊起来,我们家的决定是投奔远在县城的大姑家。

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说实话家里除了几间瓦房,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母亲用一个红色的皮箱子就全部装完了。那个红色的皮箱子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存在很多年了,质量很好。

母亲给小妹李梦外面披一件带虎头帽的披风,父亲拉着我和李慧,道路已经走不通了,村里的村干部组织了几条船到每家每户去接应。

我们坐上了通往外面的小船,这时我的大脑才从一片懵的状态下回过神来,我们家要逃亡了。

我们家五口人辗转到了大姑家,到大姑家时,已经是晚上了,天已经黑了。

这里介绍介绍我大姑,大姑早些年嫁到县城,脱离了泥腿子的身份,成了城里人,住上了楼房,我大姑父是个电工,吃公家饭的,有面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大姑是咱家所有亲戚中生活条件最好的。

当我们一家五口狼狈不堪怯生生的敲开大姑家的房门时,窘迫的状态可想而知。开门的是大姑,一向在家耀武扬威的父亲在外面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不停的搓着手,缓解着紧张的情绪:

“大姐,家里遭了灾,想着能来你这躲一阵子,等洪水一退我们马上就走”虽然是晚上,我都能感觉到父亲的脸有多烫。

大姑赶忙把我们迎进院里,还给我们一家人下了一大盆面条,看着我和两个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嘻嘻的说,锅里还有,面条管够。

这时我看到大姑父给大姑使了个眼色,让我大姑进到里屋去,我已经懂事了,我坐的位置最靠近他们,就倾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家里本来就没闲置的房间,这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大家人,你打算怎么安置?”大姑父对大姑质问道。

“我也知道家里没闲置的房间,可是他是我亲弟弟,家里遭了灾,我总不能不管他们,没事,我安排。”大姑回道。

“你安排个屁”随即转身到里屋去了。

大姑则一脸笑意的走出来对我们说:吃饱没?没吃饱锅里还有......

我和李慧李梦打着饱嗝表示吃饱了。

大姑接着说:“你们来的太突然了,家里没提前准备,院子东南角有一间屋子,平时放一些你大哥修电表用的工具,还有很多闲置空间,家里正好还有两张旧一点的床,再给你们拿几床被子,只是这屋子里没个窗户,白天黑夜进去都要开灯。小虎,要不你们一家先将就一下”大姑的表情里明显带着一丝歉意。

还没等父亲张口,母亲抢先回道:“他大姑,我们是出来逃难的,哪有这么多讲究,已经很好了,我们一家还得感谢你们的收留之恩”

“说这些见外了不是,走,我给你拿被子去”说着大姑跟母亲去取被子。

我抱着李梦,李慧拽着我的衣角,来到了这个房间,房间还是挺干净的,摆放着一些螺丝刀扳手之类的维修工具,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屋子里有点潮湿,还有一股子霉味,其他的倒没什么,对于逃难的一家,还有资格挑剔些啥呢。

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一张床上,我跟父亲睡这头,母亲带着李慧李梦睡那头,我听到李慧在那头喊我:“哥哥,哥哥,以后我们都住大姑家了吗?”

我也不清楚这水灾啥时候过去,更加不清楚咱们一家啥时候回去,正在我酝酿着怎么回答李慧的问题时,母亲在那头幽幽的说道,像是说给我和妹妹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母亲说:“傻瓜,咱们是有家的,等洪水退了我们会回去的,回到咱们自己的家,一定会的!”

母亲有没有再说别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奔波了一天的我已经沉沉睡去了。

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母亲那晚说的那句话:“我们是有家的,无论多久我们一定会回家的。”

逃难至大姑家的第一晚就这么结束了,我们家也开始了在外漂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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