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秧的老人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有些阴凉。早晨，老茂担着一担菜秧就来到了立交桥下临街的一处路面。他看上去快70岁的年纪了，胡子拉碴的，古铜色的脸上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穿着一件黄布褂，脚上蹬着一双解放鞋。他从乡下进城，走了好远一段路，才来到这里的。眼下正是种菜的季节，他期冀着自己的菜秧能够卖到一个好价钱。

那些菜秧都是老茂在自家地里精心培育的，买种、施肥、洒水、盖薄膜，他花了不少心思。菜秧的品种不算太多，有辣椒秧、茄子秧、包菜秧等。辣椒秧有本地的尖嘴辣，也有杂交的不辣的品种，秧苗清秀，有近一筷子长呢！他早已将那些菜秧捆成一束束，每一束有10多棵，售价4元钱。

很快就有人围上来，拨弄着那些菜秧，讨价还价。

这辣椒秧怎么卖？有人问。

老茂伸出了四根枯瘦的指头，4元钱一把！他说。

那人就说，我多买一些，能不能优惠一点？

这已经是很优惠的价格了，不信你到菜场上去打听打听，那儿要卖五六元一把呢！

那人不再说什么，很快买下了几把菜秧，掏出手机来对着老茂面前的一张二维码开始扫码付账。老茂一边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听是否有钱款到账的语音提示信息。他听到手机滴的响了一声，看来菜秧钱是收到了。但是他似乎仍不放心，抑或是从前有过受骗的经历，这让他收款显得格外小心。有一位擦鞋的光头男人恰巧坐在老茂身边，老茂就将手机递给那男人看。光头男人证实说，钱确实到账了呢！

这一带的人流量很多，时时有路人上前驻足停留，询问菜秧的价格，老茂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予答复。很快，有几个女人围到了老人的摊前，女人们不停地叽叽喳喳，七手八脚地去挑选那些幼苗，只一会儿工夫，每个人手上都买了好几把菜秧。这样的场面让老茂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招架。一方面，他要盯着自己的菜秧；另一方面，他又要关注那些主顾是否真的把菜秧钱打到了他的账上。尽管他已经预计到这个天气卖菜秧恰逢其时，但生意这么好，还是让他有些意外。他想，等到晌午的时候，他就可以收摊回家了。

这时候菜秧摊前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姑娘，姑娘蹲下来，仔细地选了两把辣椒秧。现在年轻人种菜的可不多见，姑娘的行动引起了老茂的注意。

咦，这不是小芹么？怎么你也种起菜来了？老茂奇怪地问。

呃，茂子大叔原来是您呀，瞧我这眼神儿，竟然第一眼没认出您来！那个叫小芹的姑娘咯咯地笑道。

你爸爸身体还好吧？我和他年轻的时候在农场劳动，他可是一把种菜的能手！可惜后来生了病，腿脚不太利索了。

是呀，茂子叔，我爸这些年还是老样子，一直瘫痪在床。我这不是按照他的吩咐，学着种点菜，也好顾张嘴，补贴些家用！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急吼吼地走过来，看见老人的菜秧，一下像发现了新大陆。男人豪气地说，老头，这些菜秧我都买了，多少钱？你说个价！

小芹挑了两把菜秧，正准备付钱。中年男人制止了他，蛮横地说，你没听见吗？这些菜秧我都买了！

小芹也有些生气了，不甘示弱地说，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你菜秧买得多了不起呀？

中年男人不去理会小芹，冲老茂说，老头，这些菜秧我都要了，你不要再卖给别人了，我今天正急着插苗，菜秧少了我怕不够用！

这位老板，你需要菜秧，我明天还会来这儿卖的！这样吧，姑娘先来的，就卖两把她，你也不差那点秧子吧？老茂陪着笑脸以一种商量的口吻说。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明天我可没时间！中年男人并无退让的意思。

小芹有些犹豫了，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辣椒秧，她似乎不愿让老茂为难。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菜秧我不卖了！老茂赌气地说。

中年男人一下火了，破口大骂道，老东西，不识抬举！说着怒不可遏地冲上来要踢老茂的菜秧摊。旁边擦鞋的光头男人一把抱住了他，劝道，别冲动，何必呢，跟一个老人置什么气？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围上来，大家议论纷纷，谴责中年男人的恶行。男人见势头不妙，嘴里骂骂咧咧，灰溜溜地走了。

茂叔，给您添麻烦了！小芹有些难为情地说。

你有什么错？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这种人不跟他做生意也罢！老茂澹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