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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河岩街(5)

2018-01-13  本文已影响33人  候佳年
我不是被留守的那个儿童

文|候佳年

目录|河岩街(全目录)

上一章|河岩街(4)


第五章:

五月之后天气灼热,周末回外婆家。

外公依旧早出晚归,家里的农活都归了外婆一个人。何拉看到外婆干枯的肩膀上挂着竹篾的背篓,心里滋生出不忍心。她走到外婆旁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外婆看了她一眼:“你作业写完了?”何拉只好留在家里。

十二点半,何拉看太阳猛烈,就端了桌上外婆落下的茶水杯给她送过去。走近田地,何拉远远地就听见了外婆的声音。

她在和人说话,好像是家在外婆家后面的林阿姨。外婆的声音在油菜田里,油菜描长得青葱苍翠,她中气十足:“何拉没来帮忙,我也不需要她帮忙,她爸就那样子,能教出什么好娃。”外婆的语调像菜田里的蜜蜂,嗡嗡地飞到何拉耳边,绕了一圈,狠狠地一口咬在她心上。她立刻折身原路返回。

舅妈家门前的田间田埂上,一种蓝色的小花匍匐在地面娇弱盛开。何拉常常在中午去田地间采花,采来了,蹲在箱子面前用小花朵摆字。花实在小,摆一个字就要用上一百朵花,花离开的枝干也容易枯萎,耗时耗力的一件事情。但何拉乐此不疲,她的美感都来自天空花朵等一切和人无关的自然。

又一个中午何拉在箱子上摆字,黄小素走了近来,她拿着一张薄薄的纸页。看见了何拉的花朵字,轻声赞美:“好漂亮。”

何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黄小素把手上的纸张给她,是一页同学录。这是何拉人生中第一次帮人写同学录,这张同学录让她意识到:所有看似长久的关系最终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肖静没有让她帮写同学录,也许是没有来得及。因为何拉在他们六月毕业之前就先离开了。

六月的第一个周末,何拉在外婆家的地坝里洗衣服。她才往衣服上抹肥皂,外婆就站在门口说少用点,肥皂都要被她搓完了。于是何拉就不用肥皂了,她用清水搓洗衣服,但是衣服上的污渍太难以去掉了,手搓红了搓疼了也没有洗得干净。

外婆屋后的泥土公路上有汽车鸣笛,外婆赶忙跑到屋后去看,一边走一边猜测是谁在按喇叭。何拉也听着喇叭声,一分钟之后喇叭声停了,安静的大山之间何拉响起了外婆的笑声,然后有小孩子跑得飞快的脚步声。

是小姨他们回来了。

外婆笑得特别爽朗,亲昵地叫着小姨家何拉弟弟的名字:许恩,小恩。

许恩那年七岁,正是调皮的好时候。他从屋后飞快跑到外婆家,看见何拉在洗衣服,大声地喊姐姐。

小姨来了,何拉是高兴的。

小姨和姨父提着两箱牛奶跟外婆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地坝,何拉偏头叫小姨和姨父的时候看见了满脸堆笑的外婆。

这笑容何拉许久没有在外婆脸上看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做生意的二姨她们回来时何拉从外婆脸上看见的,那是好几年前呢。

那时候何拉爸爸妈妈还在故乡,那时候小姨和姨父常常被外婆刮冷风。因为那时候小姨和姨父都迷上了打牌,连续的赌博输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许多债务。

衣服最后也没有洗干净,何拉站在门口看外婆忙上忙下地倒茶和给许恩找吃的。外婆从里屋拿出来两包方便面,何拉看见外婆手上的方便面立刻两眼放光,方便面!她心里最奢华的美味,她最喜欢的食物!

外婆笑容满面地问许恩饿不饿?许恩飞快地点头,然后外婆在何拉握紧掌心的紧张期待里看向了何拉,眉眼都是无神:“你吃不吃?”

何拉还在外婆神情的骤变里缓冲,小姨在旁边接话:“给何拉也煮一包啊。”

外婆慢悠悠地走向厨房,手里两包不同价位的方便面重叠在一块儿,八毛钱一包的和五毛钱一包的方便面。

何拉还站在门口,因为小姨他们的到来而产生的一点点小欢喜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悠悠远去了。

方便面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何拉的肚子咕咕地叫。小姨和姨父在说什么刚刚买的车开起来很不错之类的话。

许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铁钩和一个铁环,他用铁钩从铁环后方勾着铁环,将它置身在地面然后一边跑一边推动铁环,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花猫也闻见了方便面的香味喵喵地叫着进了厨房,外婆在花猫进了厨房之后大声喊小恩和何拉。

许恩连忙放下了手上的玩具冲进了厨房,何拉没有抵抗住方便面的香味慢吞吞地走向厨房,灶台上放着两碗方便面,开水泡着的。外婆站在那碗八毛钱方便面前递给许恩筷子。

何拉看着覆盖在另一个碗上的五毛钱方便面包装袋,小步小步走过去端起了碗。小姨进来厨房看见两碗不一样的方便面发出疑惑。

外婆语气淡定:“八毛钱一包的只剩最后一包了。”

碗里的汤水在何拉出神想外公不是昨天才带回一整箱八毛钱的方便面的时候溢了出来,滚烫的汤水让何拉洗衣服就洗红的手更加红,火辣辣的灼痛感使最美味的方便面失尽了味。

性格过于安静的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因为他们明明也如那些情绪鲜明的人一样充满了七情六欲欢喜悲伤,可就因为他们安静,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和在乎他们内心的波涛汹涌。他们兀自沉默地接受着情绪的煎熬和痛苦,有时候甚至还会因为看起来过于平静而被不知情的人强拉进欢喜。

就如今天,小姨总是在说到好玩的事情的时候把何拉叫在一块儿。他们所有人笑得越开心何拉就越不知所措,她明明不想笑,可每个人都在笑,她就只好张开嘴无声地笑,眼睛时刻注意着其他人,一旦有人停止了笑她也立马停下来。

吃饭完的下午何拉发现上午洗的衣服已经干了,她踮着脚点从绳子上取下晾干的衣服。在取最后一件的时候许恩推着他的铁环过来了,他嘻嘻地笑着,何拉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屁孩游戏。

许恩的铁环从何拉的裤脚边擦过,勾住了何拉的裤子。何拉今天穿的是妈妈走之前给她买的新裤子,浅黄色的,材质不清楚只是摸起来很滑溜,裤脚边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何拉很喜欢这条裤子。

许恩也注意到了刚刚的铁钩从何拉裤脚边划过,铁钩勾在她的裤子上,力气和力气相碰,拉扯的感觉引起了许恩的玩心。

他丢掉了自己的铁环专门用铁钩去钩何拉的裤脚,何拉小声制止他。许恩根本听不进去,继续去钩她的裤脚,何拉只好抱着收好的衣服走开,许恩得寸进尺赶忙跟着何拉走。何拉再次呵斥他,他愈发得意,晃着脑袋手上的动作不停下来。

何拉加快速度向前跑,她比许恩大三岁,跑起来自然比他快。可是许恩手上有铁钩,铁钩伸长转角的时候刺啦一声,何拉的裤脚被钩开了一条口子。

何拉气愤得浑身颤抖,她把手中的衣服全部丢到地上,像狗熊一样扑向许恩,许恩在钩坏了何拉的裤子之后也吓着了。他愣着不敢动,小姨和姨父又在外婆的陪同下从屋里走出来准备要离开,看见远处类似打闹的许恩和何拉喊了一声许恩准备走了。

许恩听见爸爸妈妈的喊叫如梦初醒,立刻转身就跑。何拉这个时候已经从许恩手上抢过来他的铁环,看见他跑下意识地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裤脚,许恩一跑,刺啦一声,许恩的裤子也坏了。

许恩弯下身子查看到裤子上裂开的口子后,立刻嚎啕大哭,外婆他们从另一边去了屋后小姨他们停车处,许恩一边哭一边奔向他的父母。何拉丢掉手上的铁钩弯下腰捡自己的衣服。刚刚把自己的衣服抱进房间何拉就听见外婆在屋后扯着嗓子叫自己的名字,她已经预料到外婆要做什么,询问她指责她。

何拉外婆屋后的泥土公路是村子里唯一的路,公路刚好在他们屋后转角。由于大山里往来的车少,因此多出来用于转弯挪车的平地常被占用。

如这一阵,就堆放着邻近老人准备给自己做墓碑材料的石块,还没有请石匠来打磨就原材料堆在路边。何拉径自爬上那堆原材料的石块站立,小姨和姨父在他们新买的面包车前,许恩躲在他们身后,何拉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得意。

适时的场面是许恩还有爸爸妈妈三个人站在自家的车前。外婆站在他们前面,何拉站在他们对面的石堆上,像电视剧里武功对决的场景。他们两方,何拉这一派,灰溜溜的如同过街之鼠。

何拉站在高处,眼睛从许恩和他父母身上扫过,然后看到了外婆。外婆男人一样的短头发好像突然竖起来了,一根一根,立在头上,加之她眉眼的诡异,看起来,像秋季林立满干枯树木的荒山。

有一些画面在何拉脑海里闪过,外婆今天见到小姨他们的笑容,那包八毛钱的方便面。想到那包方便面,何拉猛然觉得自己贪吃,她嫌弃自己,为什么要吃那方便面!

外婆看到何拉从来到屋后到爬上石堆,全程无动于衷和毫不在意,本就愤怒的神色愈发明晰,她往前一步,歪着自己的肚子拧着脑袋先发制人:“你为什么弄坏弟弟的裤子?”

何拉从埋怨自己里回神,她看了外婆一眼:“他先弄坏我的裤子,我跟他说了不要弄的!”

外婆的表情一向都是如同画坏的图册,但是这一会,何拉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她神情的不好了。她心里长久潜伏的一些情绪像冬眠的蛇遇见回春,正慢慢苏醒来。

“你是姐姐!”外婆语气加大一码,响在寂静的山间屋后。

何拉不说话,低下眼睛看石堆旁边正在盛放的梦香花,梦香花是一种树。这种树的枝干韧性很好,将枝干打结也不会死掉,而正是因为韧性好,所以就有打结许愿的说法。

何拉记得第一次看见这种一株花上开着很多密密匝匝的小朵的鹅黄色花朵时候妈妈说的话。那时候妈妈在一棵成年的梦香花树下,揪着一根小枝桠对何拉说:“看见梦香花你可以许愿,一边打结一边念:梦香树梦香花,我给梦香树打疙瘩,梦想树保佑我的愿望实现吧。”

何拉想到妈妈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嘴角悄悄地弯下去。

外婆见到何拉的笑容,仿佛见到了传说千年未曾实现的传说实现,她眼睛瞪得很大,浮在瞳孔表面的翳将要掉下来,她吼何拉:“给你弟弟道歉!”

何拉心底的情绪之蛇彻底苏醒了,她冷冷地看着外婆。

平素外婆都是忽视她的,可今天她不但多次注意到了自己,还特意针对和冤枉了自己。她可以忽视和责骂自己,她也可以偏爱许恩以及对小姨他们献媚讨好地笑,但是,她不能不讲道理。

外婆又吼叫了一声,声音咆哮,像足了邻居家的那一只年迈到走不动路只能哀嚎的老狗。

何拉从眼睛里流露出恨意。

外婆的吼叫没有回应,她愤怒地颤抖,随手抓起了旁边的一根棍子。拿棍子长短和何拉的身高差不多,有大人的两根手指粗。

何拉忽而觉得可笑,外婆要做什么,很明显。她想拿着那根棍子来打自己。

可是,外婆有什么立场?

小姨和姨父在旁边喊外婆说没有关系。

外婆本是站在原地的,听见他们的劝告,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不做点什么,好像不足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她往何拉走,一边走一边嘴巴里念念有词:“这个死女子,爸爸妈妈不在家里就没人管教了,像她爸,不是个东西。”冰凉的话语从松弛的嘴里吐露出来。

何拉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因为外婆说的那句话,关于爸爸。她紧紧抿住嘴唇,眼神直直地盯着外婆。

她心里安静而笃定,只要外婆的棍子敢往她身上落,她便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如果不做,她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无处安放。

外婆仍旧在慢慢地走进何拉,她每走一步,嘴里就吐露出一句谩骂。她说何拉不听话,不懂道理,不明事理。她说自己混账,帮自己的孩子带孩子还换得这样的回报。她说自己是做了孽,所以女儿才嫁了何拉爸爸那样的人。

等她走到何拉面前,棍子往何拉身上顺直打过去:“你就不是个东西,你爸也不是个东西。”

何拉觉得自己的心跳转移到了耳边,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

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外婆,她自小就未曾和她亲昵。但是她一直以为外婆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因为至少她不会叫其他人外婆,只有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她才称呼她为外婆。她们之间本来应该有一条细密的丝线牵扯,这条丝线让她们彼此欢喜和亲近。

可是,她和外婆没有。她们没有那条细密的叫做亲情的丝线,她们甚至不如街头相逢的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现在当着她的面,谩骂和侮辱自己和爸爸,或者,她可以骂自己,但是她绝对不可以说爸爸。她之前就说过爸爸了,但那时候她至少没有在她面前说,可是现在,何拉想保护自己的爸爸。

外婆的棍子落下来,何拉就抬起手,摊开了手掌拦住棍子,棍子打在她的掌心,她忍住火辣辣的疼痛用了全身力气拉扯过外婆手上的棍子。

拿到棍子,何拉顺手折返,棍子往外婆站定的地方去。

她的眼睛里恨意浓重,棍子从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外婆这个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何拉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生气。

姨父大步从车前跳过来阻拦,弧线没有落到外婆身上,姨父说:“何拉,你这样不对啊。”

何拉眼睛都没有眨,她收回了棍子随手将棍子丢远,然后蹦下石堆走开了。

好一阵之后,何拉听见小姨他们的车开走的声音,外婆在他们走了以后回到家。

外婆气势汹汹地走进何拉睡觉的房间,何拉没有在屋里。外婆徘徊在光线微弱的房间,何拉不在,她想要教训和指责她的想法不能实施。像生病要咳嗽但咳嗽之感卡在喉咙里。

外婆徘徊了一会儿,准备收拾情绪待会再训,转身的时候眼光落在了柜子上,柜子上有一张纸。纸上写的什么她不认识,她只注意到因为写的过于用力纸张已经破碎。

外婆把纸张拿给邻居家读初中的小孩帮认,孩子看了一眼纸张,抬头问了个人名,外婆说那个人名是她。然后孩子神色诡异:“名字后边写着不得好死。”

何拉没有在现场,她不知道外婆后来陈述的,气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黑是不是事实,但是何拉知道,外婆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不过没关系,这就是何拉要的结果。

何拉在阴暗的房间里,眼泪肆意横流用力地在纸上写下那几个字时,是真心真意希望外婆不得好死的。

外婆在得知纸上的内容之后马上返家给何拉妈妈打电话,语调拖长,展现出委屈:“我混账啊,我帮自己的孩子带孩子,没有收一分钱供她吃住,反过来被诅咒不得好死……”

何拉妈妈不停地道歉,她顺便问:“拿下来的稻谷和之前寄回的钱都用完了吗?”

外婆嗯嗯啊啊地说还没有,然后继续说自己的委屈和可怜,最后掷地有声:“孩子我不带了,你自己想办法。”

何拉妈妈让何拉接电话,但何拉不在,外婆也不想找她或者喊她名字。外婆表达了自己的说法以后,进了厨房给花猫的碗里倒了一碗饭。

何拉其实是回了自己的家,她坐在樱桃树下,樱花已经开过了,满树的葱绿和树间星星一样的樱桃。她无心摘樱桃,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右手摸着被许恩钩坏掉的裤脚。

她想,这个时候应该哭,但眼泪出不来,她的眼睛里映着天,竹林,池塘,房屋,风的声音在耳边。

天黑尽何拉才回外婆家,她自己打了热水洗脸,然后一言不发地去睡觉,外婆并没有理她。

何拉回到睡觉的房间就寻找之前写下的那张纸,纸不见了反倒是有五十块钱。外婆上周给她生活费的时候说她妈妈寄来的生活费只剩五十了的。

何拉知道,外婆看见纸条了。

好像应该有担心或者害怕的,可是何拉心里一片寂然。

第二天清早何拉就背着书包走了上去学校的小路,她出门的时候外婆在地坝角上招呼鸡吃玉米,她眼皮都没有因为何拉的离开而抬一下。

何拉一到寄宿的地方舅妈就告诉她爸爸打过电话了让她回一个过去。她上楼放了书包就给爸爸回电话。爸爸没有责怪何拉,他只让何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何拉就给爸爸详细的讲,除了外婆说她和爸爸一样不是个东西的那句话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说了。

爸爸在听完何拉说完之后沉默了十秒钟,然后何拉听到了她做梦都想听到的一句话:“这周四老家有人过河岩街来,我打电话联系一下,你跟她一起过河岩街来吧。虽然现在家里是条件不好,会吃很多苦,但你过来了,至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爸爸说,这周四就去河岩街!

挂掉电话何拉的心就开始加速地跳动,她在楼下徘徊了很久,熊其和另外两个男生在楼下大厅里玩,远远看见何拉,嬉笑成一团。

何拉没有注意到他们在笑话自己,她的手忍不住掐自己胳膊,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境,是真实的。真实的她还有三天就可以离开,她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她可以去到河岩街了!

何拉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她辗转反侧的声音让李双在梦中嘟囔小声点,然后何拉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悉悉索索的打开宿舍门走到了外面阳台上。

阳台上挂着很多女孩子们的衣服。月光很好,洒在房屋前的田地间,满片的青菜静默在土里。清冷的月色照耀着世间的一切,何拉站在晾晒的衣服下方,一双眼也月色一样安静,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上南下北左西右东然后看向南方。

上弦月弯着垂挂在天幕,远方的山和近处的田地都很飘渺,月光落在何拉的皮肤上,穿着短袖的她抬手抱住自己的胳膊:何拉,你要去河岩街了!

她在心里说。

剩下的两天何拉无声地和一切告别,教室里的课桌,班上的每个同学,校园里那棵柳树,校门口的张婆婆,原宿舍的每一个人……

每次遇见或者路过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要不驻足凝望要不微笑以待。

既然要离开了,那么不管曾经是好是坏,都应该仁慈一点温柔一点,好好道别,因为一离开或许永生不见。

星期三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英语课,何拉这周坐的位置刚好靠窗,整整一节课她都抬着脑袋看着天空。

那个湛蓝的如同一汪纯净大海又如一块上好的蓝宝石的天空是和何拉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的美。

离开故乡,所有地方都是远方,去到远方,心念故乡,而故乡是一个离开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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