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野菊花（26）【原创】

我哥（6）

那次洪水，改变了我家的经济状况，也改变了唐之窊全村的状况。

许多人家的房子被大水冲毁了，衣食无着，便成群结队地外出逃难。

我哥也加入了逃难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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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就在这时同我们分了家，跟我嫂子在小作的父母一起举家去口外逃生，最后定居在西蒙格勒。在那里，他们生下两儿一女，一直没有回来，直到现在。

我哥对我很好，走的时候舍不得我，想带我一起走。可是我奶奶不让，说：“我这个孙女，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拉走！”

我奶奶虽然开明，并不反对我哥分家，但我哥是在大家遇难之后提出的分家，而且还要远走高飞，有不顾家人死活自己逃生的感觉。所以我奶奶很不高兴，说这都是那媳妇的主意！

我爹虽然也有意见，但儿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也应该有自己的前程。他没有阻止他，只说了一句话：“来信哩。”

我哥临走前蹲在地上搂着我，恋恋不舍地说：“哥以后安定了，一定回来接你。”

可是我一直也没有等到这一天。倒不是因为我哥没有实现他的诺言，而是因为我自己，因为我参加了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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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他们走了以后，我们用了很长时间克服了灾后的困难。光清理泥沙就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这倒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没有粮食。

日本鬼子来了以后，我们每年都被强征粮食，本来剩下的就不多，却又被洪水淹了。发了芽的山药吃不了多久，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我爹急得直跺脚。其实不光是他，全村的人没有不跺脚的。

有人出主意，说上山，山上有吃的。

我爹就上山去寻。

山上的人知道山下的人遭了灾，不仅不帮我们救灾，反而还乘火打劫，粮食能卖出天价。

我爹心想既然是天价，就赶紧买点种子吧，不为眼下也得为以后。

说荞麦生长快，于是他卖了两亩地，去买了些荞麦种子。

没有我哥了，我爹就只有带着我和我弟弟柏树子去地里干活，加上剩下的一头驴。我爹在前面犁地，我和弟弟就在后面播种，撒粪，埋土，浇水。

虽说荞麦成熟快，但是也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就在那段时间，家里有那发芽的山药和黑豆之类的所谓细粮，我爹就让留给我和我弟弟吃，再就是我奶奶和我娘。至于他自己，就吃糠，吃野菜，吃树皮，吃树叶。结果不久就生病，肚子涨得老大，又解不出大便。我娘就用树枝帮他往外抠，抠出来的就是那些完全没有消化的叶子和糠壳。

再后来，我爹的肚子涨得抠都抠不出大便来了，奄奄一息，就快憋死了。

我奶奶见我爹没救了，哭着对我娘说：“还不快准备后事。”

我娘哪里有钱准备什么后事？她就找了两口大瓮，准备我爹死了以后把尸体装进瓮里，对起来，当棺材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