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23)

二十三、卸下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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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风雨飘零的家，父亲既当爹有当娘，靠一个人单打独斗，辛苦劳碌了大半辈子。在他刚过四十五岁这一年，为自己的长子和长媳完了婚，父亲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大哥在结婚那一年，已经辞了民办教师的工作，但他还是大队当防疫员。大多数时间，大哥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每年到了防疫期间，给全大队的牛羊牲口打预防针，获得一点额外补助，贴补家用。

大嫂结婚之前，曾经得过一场重病。加之她刚嫁过来，人生地不熟。父母对她十分照顾，不让她干重活，还把家里的细粮留给她吃。大嫂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她的身体恢复健康之后，就和大哥一起，挑起了家里的生活重担。

当时，我们家里共有8口人。只有父亲和大哥大嫂三个劳力。外祖母已年过6旬，寄居在二姨家里；母亲大病初愈，不能干重活；二哥刚满12岁，正上小学；我和妹妹一个不足4岁，一个还是未满周岁的婴儿。家里人口多负担重，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属于生产队里最贫穷的人家之一。

大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我们这个家的。大嫂性格开朗，做事大方，她从不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也从没有嫌弃我们这个贫穷寒酸的家。当时，还不满18岁的大嫂，已经显得十分能干，家里家外的活儿，样样都挡不住她的手。

大嫂来自一个具有良好家风大家庭。在她的娘家，上有年近七十的爷爷奶奶，下有他们兄弟姐妹八人，大嫂在兄妹中排行老四。当年，她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也已经成家，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小的妹妹也只有5岁，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

尽管她们家人口多，负担非常重，但在她的父母精心操持下，一家人父慈子孝，尊老爱幼，家里的日子一团和气。大嫂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和我的父亲关系十分要好。他办事稳重，性格善良，待人十分和蔼。大嫂的母亲性格开朗，头脑聪明，她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大嫂从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形成了良好的品质，学得了一身本领。

大嫂不仅孝顺长辈，对我们几个小的，也是照顾有加。在大哥和大嫂结婚之前，因为母亲重病在身，父亲和两个哥哥经常没有鞋穿，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的。自从大嫂进了家门，他们不仅有了新鞋穿，就连身上穿的补丁衣服，也变得周正耐看多了。尽管家里还是以粗粮为主，但经过大嫂的精心烹制，饭菜显得更加可口了。家里娶了这样一个即能干又孝顺的儿媳，左邻右舍都纷纷交口称赞。

大嫂结婚之前，得了非常严重肺结核病，危及到了她的生命。父亲通过向别人借钱和自己上山挖药挣钱给大嫂治好了病。如今，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媳如此懂事能干，他感到十分欣慰。

当时，生产队在100多里之外的林场里租了牧场，每年到了青草月里，派遣社员那里放牧牛羊。那里属于荒山野岭，人烟稀少，条件非常艰苦。尽管生产队长答应给双份工分，可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任务。

父亲对大哥和大嫂持家过日子十分放心，他主动报名去林场放牧。在那里，父亲一边放牧一边挖药，捡果核，为家里增加收入。那时，每隔一段时间，大哥就要去一回山里，带回许多东西。有草药、果核，有时候还有山羊皮。

在大嫂过门的那两年里，和家里发生了两次不愉快。一次是他们夫妻俩之间的，另一次是和父母之间发生的。

大嫂和大哥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是由母亲引起的。

那天从生产队里下工回来，大哥拿了一把镢头，对大嫂说：“趁吃饭前这段时间，咱们一起去挖河边自留地，我先走了，你随后来。”

大嫂喝了一口水，拿起工具正准备出门。母亲对她说：“今天做高粱饸络面，我做不好，你在家里做，我去地里干活。”大嫂答应了。

可是，当大哥看到母亲拿着的工具出现在自留地头时，他二话不说，扔下撅头，扭头就往家里走去。母亲一看不对劲，紧跟着大哥后也往回赶。可是，由于母亲属于解放脚，走不快。

大哥一进门，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在家里做饭。误以为她是偷懒不愿意下地干活，生气地指责她：“我妈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地，却让她老人家去地里干活，你待在家里！”

大嫂感到十分委屈，生气地说道：“是你妈自己要下地的……”

大哥一听是大嫂顶撞自己，抓起炕头一把笤帚，打了大嫂一下。大嫂委屈极了，顿时哭了起来。这时，母亲已经赶回来了，见此情景，母亲操起一根扁担，边打边骂道：“我让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是我让你媳妇在家里做饭的，”住在隔壁的四伯听见动静，过来一看大嫂挨了打，动手扇了大哥两个耳光。

这是大嫂唯一的一次被大哥动手打，却以大哥挨了母亲和伯父的打而终结。

当时，生产队一边抓革命，一边促生产。队里成立了宣传队，从社员们中选拔出来的演员们，天天在队部排练样板戏和文艺节目。因为大嫂和六伯家的三女姐长相俊俏，也被选进了宣传队里。三女姐在样板戏《红灯记》扮演铁梅，大嫂参加文艺节目排练。

他们演出那天，父亲正好从牧场回到了家里。四岁的我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台下观看演出。别人表演的节目，我都忘记了。只清楚地记得大嫂跳的舞蹈是《军民大生产》，是八个人一起跳的，在舞台上，她们脚尖上红色毛线球上下翻飞，非常好看。

不久，大嫂怀孕了。得知消息后，父亲让母亲私下里去找了宣传队的负责人说明了情况，大嫂被宣传队除了名，可她却不声不响地又自己去了宣传队。父母看到大嫂那么喜欢跳舞，尽管心里十分担心，但却没有再坚持让她回来。后来，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大嫂自己主动退出了宣传队。

1967年腊月，大哥和大嫂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但因为大嫂是难产，孩子没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