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惊
一
老张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妻子玉如的一次突然旅行，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
老张的妻子玉如，比老张大一岁，夫妻俩就像姐弟。妻子什么事都依着他，让着他，即使这样，老张还经常无名耍小脾气。老张耍小脾气相当于女人的撒娇。‘’撒娇＂一词一般情况下是指女人对男人，可是放在老张和玉如身上就要倒过来。玉如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她很享受这种感觉。玉如就像姐姐呵护弟弟，很少怨言。老张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玉如虽其貌不扬，但也算是女強人。由于单位转制，多年前就下岗了。她不甘于平凡，自寻出路，也为了家庭，毅然开始经商，先是经营服装、五金门店，而后又借钱到北海经营游艇生意，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她不是不努力，只是命运不济，或者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材料。当然老张这样讲玉如是不服气的，会同老张争论，争得面红耳赤。
后来玉如又到珠三角打工。她原来在单位是从事会计工作的，利用她的专业优势，找一份工作应该不难吧！于是她就去招聘。
当时的会计职位十分欠缺，招聘广告满天飞。玉如看中一家鞋业公司的招聘，于是她循着线路，找到这间公司。面试很顺利。她掏出自己的会计证书，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公司就决定录用她。最后面试官问：
＂会不会电脑。‘’
玉如略微慌张一下，然后淡定地说：＂会。‘’
＂好吧，一周后过来上班。‘’
玉如出了公司的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一些。招聘的事虽然定了，但是最大的问题又来了：她根本就不会电脑，她撒了一个弥天大慌。
玉如本想到亲戚家停留一天，此时她一刻都不想待了，在路边买二个面包充饥，然后就坐上回家的班车。
她报了一个随到随学的培训班。她不懂拼音，就学五笔，一周之后，她基本掌握五笔打字以及图表处理。但是还不熟练，而上班的时间又到了，她只能赶鸭子上架，边做边学。她是聪明人，应该可以应付。后来她终于在公司站稳脚跟。
玉如外出打工，老张虽有怨言，也是无奈之举。他有一儿一女正在读书，需要花钱，而且女儿正在读大学。老实说，若不是玉如外出打工，靠老张那微薄的工资是养活不了家人的，这一点老张十分清楚。老张有时也很内疚，一个大男人，居然让一个女人赚钱养家，他也觉得颜面尽失，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窝囊废，既没本事，又没自尊。玉如心里可能也这么想，只是没有说出口，怕伤了老张的自尊心，从这一点来说，玉如就很懂事。玉如知道老张这个人特爱面子。老张有时在心里想：＂老张啊老张，有玉如这样的老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生活不总是风花雪月，还有艰苦与磨难，患难才能见真情啊！‘’
二
三年前，玉如的母亲患病瘫痪在家，玉如不得不辞职回家照顾母亲，她虽然舍不得这份高薪工作，但是为了亲人，只能忍痛割爱。她想，这样也好，结束漂泊生活，和亲人朝夕想处，享受人间亲情，她自我安慰。是的，人毕竟总是要回归家庭。
玉如来往于二个家庭之间，十分辛苦。她每天都要到母亲家里，为母亲端屎尿、刷身子、喂食物，又要给婆家买菜煮饭。玉如是孝顺女，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父母养我长大，我陪父母到老。‘’她把这句话当作做儿女基本要求，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怨无悔。
玉如开始有点显瘦，经常睡眠不足，眼神呆滞，面容憔悴，又不注意形象，穿衣打扮十分随意。老张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老张也很想给玉如分担一点。
无论怎样努力，有些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玉如为了父母，可以说是劳心劳力，无可挑剔，做到这份上的人也可以说不多见。可是老天不留情面，未能让玉如的父母多担待一些时日，双双在一年前相继离世。玉如悲痛欲绝。
三
玉如在县城长大和读书，所以同学特别多。也许是人缘好的原因，辞工回家之后，不少同学经常请她饮茶吃饭，有时还外出旅游，所以她也是忙人。同学的邀请不能不给面子，自己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同学看得起你邀你请你，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推托的，如果不领情，今后就没人叫你了，或者次数会逐渐减少，最后就没有了。这个道理玉如是懂得的。
游山玩水，看名山大川，品天下美食，这是人人都想的事。老张就更想了，他早就说过，要参观一下韶山毛泽东故居，因为毛泽东是他最景仰的人；还要到浙江鲁迅故居瞧一瞧，看看‘’三味书屋‘’，这个愿望至今还没有实现，可以说是有些遗憾。为了外出旅游，他做了一些准备，在他看来，旅游最重要的是照相，一个景点很少去二次，只能把重要的东西留在相片里，今后看相片也当第二旅游了。所以老张买了一个双摄像头手机，以期有朝一日踏上旅途。
也就是因为旅游的事，老张出了一回丑，简直就是丑陋不堪，害得玉如百口难辩，跳进黄河洗不清。现在想来，自己就是浑蛋，居然怀疑妻子玉如。
四
父母的离世对玉如的打击很大，在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是茶饭不思，神情恍惚。等到心情开始平和时，她想做一点事情，于是在家的附近，找到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却很适合她，既可以照顾家庭，又增加点收入。将近六十岁的女人，追求的是生活充实，而非其它，并且尽量保持和社会不脱节。
下班的时候，玉如就打电话给老张，然后老张就坐上玉如的黄色电车一起回家。吃过晚饭，玉如就又载着老张到县城各处兜风，看看风景。傍晚的天空有时很美，天上有蓝天白云，有红色的光辉，风掠过玉如的头发，头发就向后飘起，就像一幅旗帜在风中飘扬。
端午节的前一天，老张同玉如兜风回来时，玉如低声对老张说：＂我要去旅游几天。‘’
老张没有立即回应她，其实是心生不满，因为距离她上次旅游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又要去？老张想：她如果去旅游了，我一个就会孤单，就没有人载着我去兜风，就看不到她飘起来的长发。
老张的老家与县城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家乡一直有这样的传统，每逢端午节，都要回老家拜祭。以往都是父亲、玉如、弟弟一起回老家，老张也许是观念不同，很少参与。老张想：这种事今后是绝对跑不了的。老家的事情有点复杂，很难置身事外。
端午节究竟要不要回老家拜祭，老张也不十分清楚。傍晚，老张给父亲打电话：
＂爸爸，端午节要不要回老家？‘’
＂怎不要？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上心！‘’父亲有点埋怨，＂叫玉如准备好拜祭的东西，九点钟起程。‘’
老张觉得玉如似乎也无动于衷，是不是忘记了？以往的拜祭用品都是她提前备好。老张把回老家的事告诉玉如。
＂又不见爸爸讲，我还以为不要回呢！‘’玉如有点不以为然，或许是她也不太确定。＂哎呀！我明天答应老板要上班的，回不了了！‘’
老张有点心烦，这种事连女人都不记得。老张一脸的不愉快，有想发火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压住了。
＂我明天就不回去了，我提早起床把东西准备好，你叫弟弟开车同爸爸回去。‘’
五
中午吃完饭，老张开始午睡。听到冲凉房唰唰的流水声，玉如在冲凉。在半睡半醒间，又听到玉如的声音：＂我出去旅游了。‘’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响声。
说走就走，而且走得这样急，这不是玉如的风格。玉如以前外出，都是同老张提前讲，比如什么时候去，同谁去，去多长时间，都一一讲清楚。这一次却有点不同，有点神秘。她只同老张讲去旅游，其它的并没有讲，似乎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就像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内心有愧又不能讲。
玉如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难道有什么难于启齿之事？结婚三十多年，老张对玉如是绝对信任的，即使玉如外出经商或打工，老张对玉如的人品也是绝对正面的。这一点，从玉如对家庭的照顾以及对老张的疼爱就可以知道。
然而这一次，老张却坠落云里雾里。他午睡是睡不着了。他闭着眼睛想着玉如的事，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越想越不得其解，越想越糊涂啊！
＂不要管她，回来不就清楚了。‘’老张自我安慰，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六
玉如每到一个地方，就用微信给老张报告，说她到什么什么地方了，而且还用百度地图标识，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第二天，她发回几张照片，都是单人照。按理，旅游应该是几个人，怎么就只有单人照？此刻，老张一遍遍地揣摩照片，越看越不是滋味。照片是从第二个景点发出，后来到了第三个景点，也没有照片，只是照例报告地点。
老张血管里的血液急促澎涨。他通过照片的分析，结合玉如出发之前的奇怪举动，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玉如肯定同情人一起去旅游。
老张的脑袋轰隆了一下，頓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那一晚，老张彻彻底底地失眠了，脑子乱七八糟，频繁在卧室与厕所之间走动。
夜很深了。老张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反正睡不着，索性起身坐着，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再次看玉如发回的照片。老张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压住胸中的怒火，给玉如回一条微信：
＂让别人快乐吧！睡觉。‘’
在第三个景点，玉如又发了一条微信，说到什么地方了。老张又回复一条微信：
＂我无话可说，现在想起来，我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玉如感觉到老张话里有话，又发了一条微信：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家里一切都好，放心玩吧，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玉如应该察觉到老张的态度，第二天早上就给老张打电话，老张让电话拼命的响，却不接。
玉如可能感觉到有事情，又发了一条微信：
＂我下午回家。‘’
玉如心里肯定也在打鼓，不知出了什么事。老张说的话有点冷峻，有点刻薄，让人捉摸不透。老张这个人从来说话都不很直接，有点隐晦，暗含着什么东西。
玉如是吃了晚饭才回家的。老张窝了一肚子气，没有和玉如搭话。玉如知道老张有心事，说话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这更加证实老张的判断：做了亏心事，不好意思了吧！
七
玉如回家的当晚，在家庭群里发了一组集体照，是在第一个景点照的。她不发这组照片还好，发了就使老张更加怒火中烧，火上加油。老张的判断是这样的：玉如同情人开着一部小车，到了第一个景点，由事先联系好的朋友出面接待，然后就有这一组集体照，之后就两个人开着小车，到第二第三个景点，之后就没有集体照，只有单人照了。因为只有二个人，只能我给你拍或者你给我拍，又不能两个人自拍，怕暴露身份。她发的集体照，只是想使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你当我是白痴！‘’老张在心里恶狼狼地说。
当老张看到那几幅单人照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这样的情景：两个人手牵着手，快乐地在景区里奔跑，或者你追着我，我追着你，累了之后，就两个人靠在栏杆上，看着古老的建筑，如画的瀑布等美丽的风光，指指点点，心情惬意无比。然后情人就对玉如说：＂我给你拍照。‘’于是玉如就摆出各种姿态，任由情人摆拍，拍了一幅又一幅，而后又牵着手，走到另一个地方。想到这里，老张就像呑了一粒苍蝇，想呕吐……
这是老张一生受刺激最严重的事，当时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血压肯定升到最高值，只差血管没有爆裂。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你不想折腾，并不代表别人不想折腾。男女之间的事有时也很难说得清楚。或许玉如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而老张又不能满足，住在二十多年的旧房子里，连空调都没有，夏天像蒸笼，又没有小车出入，在当下来说的确显得特别寒酸。玉如有没有这样的想法，老张也不得而知，曾经听到玉如在老张面前唠叨过。要不就像社会上说的，男弱女强，女强男弱，強势一方就容易出轨。这种事情身边就有发生过。
老张现在的情绪太过激动，他不知这事怎么办，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他也知道，这种状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至少要让情绪稍微平静才能说这个事，起码也要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八
就在玉如旅游回家的前一晚，老张眼睁睁的躺在床上待到天光，他从头到尾详细回忆起结婚三十多年以来的事情。
从时间上算起来，玉如外出头头尾尾将近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对人生来说也不算短。玉如一个人在外面，老张虽然挂心，又是情不得已的事，相信玉如也不愿意在外奔波。如果在家里，可以同家人享天伦之乐，可以同自己耳鬓厮磨。但是为了家庭，她义不容辞，付出了青春与汗水，换来的是家庭的幸福。单从这一点，老张就应该感激不尽，老张又何曾不知道这一层呢？一直以来，老张都是宽大为怀，没有责怪过玉如，也相信玉如。玉如是有能耐的女人，家里内内外外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办，即使人在外面，也用电话办事。她的人缘广，办事能力强，若不是她支撑着这个家，老张怎能够得以轻松地生活？
但是玉如外出这么多年，会不会因环境的变化而随波逐流，做了违心的事也不得而知。远离亲人，会不会因为内心的空虚而思想起了变化，而此时正好又有异性给你投怀送抱，关心你，和你聊天，以此来打发寂寞漫长的时光；而且在你病痛时给你递水递药，关怀备至，于是就有可能产生好感。这是一种情况。
第二种情况是，玉如在结婚之前会不会有相好的人。由于种种原因，两人不得不分手，但藕断丝连，而玉如在外正好给他们提供幽会的空间。
最近，也就是玉如辞工回家之后，在与同学相聚时认识一个同届同学，当然之前究竟认识不认识老张也不清楚。这个同学是一个老板，做工程生意，人大方随和，经常请同学吃饭，有时也会请同学外出游玩，多数是乡村游，比如摘荔枝、草莓等。这些玉如都有参与。这个老板似乎对玉如有好感，时不时也会送一些原生态果蔬给她。当然老张也高兴，这是大家都巴不得想吃的东西，污染这么严重，能够吃到原生态的食物已经是十分经贵了。老板有事也请玉如帮忙，她也尽力而为，老张记得玉如为他办过二、三件事，这些玉如都同老张讲过。
老张心乱如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几十年来他都被蒙在鼓里？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悲哀了！老张是细心之人，分析能力也強，从玉如之前的不正常举动，到旅游途中的蜘丝马迹，都可以证实老张的判断，绝对不会差错。老张思来想去，最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二个年轻时代的恋人旧情复燃，采取旅游方式，以避开本地的熟人进行相会。而另外的情况可能性不大，比如经常请她吃饭的老板。老板起码是有钱，现在贪图享乐的年轻女子也有一些，如果为了男女之欢，老板绝不会找玉如这种将近六十岁的老女人。不错，肯定是旧情人，或许这个老板就是她的旧情人也说不定。她给老张讲的都是谎言，目的是想混淆视听。
九
老张这个人心静如水，眼里揉不得沙子，有一种理想主义色彩。他的生活十分悠闲，做事不紧不慢，即使有重要事情，都是外松内紧，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他最大的爱好是喝茶，每晚都要邀一二个朋友在茶楼喝，坐上一二个小时。他喝茶不单单是喝茶，除了海阔天空地聊天，也思考着写作上的事。他算半个文人，做秘书工作占了他很长的时间。文人毕竟是文人，从没有想过要搁笔，平时有什么感触，会即兴地写上一篇短文，发在家庭群里让家人看。他从来没想过要发表文章，也从来没想过当什么作家，他不需要别人欣赏，只要家人认可就行了。
老张很＂怕事‘’，因为事情会牵扯他的精力，使他不能悠哉悠哉地喝茶，而且心里会烦燥。好在有玉如，忙里忙外，不需他插手，而玉如就像上天赏赐给他的礼物，补上他的不足。老张有一种感觉，不是他保护玉如，而是玉如保护他。所以他娶玉如，是他的福气。
然而这件事又完全颠覆了玉如的形象，从前的玉如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的，并不是真实的玉如。老张受到沉重的打击，玉如的形象在他面前突然粉碎。想想同玉如生活了三十多年，居然是在欺骗中过日子，自己还以为很得意，这就更加悲哀了。
假如玉如提出要离婚，老张肯定不会答应，因为这个年纪离婚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而且家庭会支离破碎。最受伤的是年迈的父母，其次是他可爱的儿女。女儿已经参加工作，可儿子还在读大学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对儿子的影响就比较大，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件事老张的焦点是他的儿子，其它的还在其次。
一十
老张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已经退休，自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都是父亲骑着一辆破旧单车，送儿子上学接他回家，甚至晚上补课也是这样。父亲的精力基本上都是放在他儿子身上。父亲十分重视儿孙的读书，父亲曾经说过：＂贫穷不可怕，就怕没文化。‘’儿孙读好书，就会有前途，就会有希望。人都是在希望中而生生不息。
老张的儿子在爷爷的关心爱护下顺利地考上理想大学。由于爷爷的言传身教，他儿子很懂事、很有孝心。已经读大学三年级了，从读大学的第一天开始，他儿子每天都会在九点钟左右给爷爷打电话，一直坚持到现在，从不间断，这是谁都难以做到。父亲对他的孙子十分满意，听到孙子的声音，父亲就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老张的儿子懂事，有孝心，老张也是很满意的。所以儿子需要用钱，他也不问做什么，就会把钱转过去，因为他相信儿子，儿子是不会乱花钱的。儿子说要考研究生，他也很支持。一辈子的事，最好尽量多读点书，反正只有好处没坏处。
玉如出了这件丑事，老张最紧张的是他儿子，因为他担心儿子不是他的。儿子如果不是他的，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他越想越害怕，就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这种事就曾经在他老同事身上发生过。
老张有晚上散步的习惯。每天吃完晚饭，他就换上运动服，沿着街道一直走到运河堤上散步。有一个晚上，大约九点钟左右，正在运河堤上散步的老张，电话突然响了：
＂老张，我们去喝茶。‘’
这是一个老同事，现在县里一个部门当头头。两人同事的时候不太投缘，可是近几年却密切起来。也许是相互欣赏，或者相互吹棒，大家觉得舒服而亲近吧。
＂你喝茶都睡不着，为什么想起喝茶了？‘’老同事喜欢饮酒，不喜欢喝茶。
＂我心里烦透了！‘’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在电话里爆了一句粗口。
＂出什么事吗？‘’
＂不要问了。坐下来再说。‘’
到了附近的一间茶楼。老同事刚坐下，便气哼哼地说：
＂我给了她一巴掌！‘’
＂给谁啊？‘’老张有点疑惑。
＂结婚几十年，儿子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居然同旧情人还在联系，而且是躲在洗手间里同情人通话，正好被我偷听到，你说生气不生气？我真想一脚踢死她！‘’
老张这个老同事脾气火爆，他妻子与情人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原以为这是结婚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想不到几十年来还一直有联系。
老同事生得一表人才，高高的个子，而且人又聪明，恢复高考之后，他考上一所师范学校。那时能够考上中专学校，已是人上人了。不要小看这个中专学校，一个班就那么几个人考上。当然现在算不了什么，本科生研究生一大把。
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上，暗恋他的姑娘不乏其人，他的妻子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妻子生得粉红花飞，容貌靓丽，是镇上一枝花，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但是，被她看得上眼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张的老同事，另一个也是仪表堂堂，很优秀的人，老张的老同事也承认这一点。可是老张的老同事外出读书，另一个男人就有可剩之机。
老同事在读书期间，也零零星星听到家里人议论，说他的女朋友与别人过从甚密，他都当作耳边风，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若论家庭条件，那个男的更是无法相比。他的父亲是小学校长，母亲是小学教师，而那个男的父母都在农村。所以他还是相当自信，女朋友绝对不会弃他而另觅新欢。
果不其然，他毕业之后在镇上当了初中教师，而女朋友也回到了他的身边，并顺顺利利结婚。当然，他外出读书的三年里，女朋友究竟与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怀疑。后来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都是相安无事，直至东窗事发。至此，他的二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
喝了几杯茶，老同事平静一些。
＂我怀疑二个儿子不一定是我的种。‘’他突然冒出一句。
＂你怎能有这种想法呢？‘’老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感觉儿子不太像我，性格也不相近，这是我的直觉。‘’
他的二个儿子老张没有见过，像不像他也不好说，不过父子之间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儿子肯定是你的。‘’老张安慰他说，＂你儿子很优秀，这就很明显是出了你的遗传。不要想得太多，妻子与熟人打个电话也算不上什么，成不了夫妻也可以成为朋友嘛！是你过于敏感了。‘’
听了老张说的话，老同事平静了许多。老张也知道，这种心结在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要想搞清楚也很简单，做DNA鉴定不就得了，有没有这个胆量？老张想，到了这个年纪，还是糊涂些好，如果去鉴定，万一不是自己的呢？那就真的一无所有，儿子会不会远离他而去，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还有回旋余地，要对妻子好一点，如果吵吵闹闹，还发生家暴的事情，妻子绝望了，给儿子说生身父亲是谁，岂不更糟糕？目前儿子还是儿子，回家叫爸爸，给你买衣服，买好吃的，和以前没有两样。唉！这种事对老张的老同事简直就是终身摧残。
一十一
无巧不成书。老张老同事的家事，居然原原本本复制到老张的身上，你说奇不奇，如果老张没有听过这个事，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就不会去想儿子是不是他的这个问题。他现在感觉儿子真的与他有太多不相似的地方。
老张的儿子生得高大帅气，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板结实，腿脚粗壮；喜欢吃煎炒食物，或者酸辣东西，完全是北方人口味。最反感别人摸头，很小的时候，每当老张同他套近乎，准备动手摸头时，儿子就会把头歪向一边。从儿子的身形以及性格习惯来看，和老张有点相去甚远。
老张是越来越疑惑了。如果没有玉如旅游这件事，没有老同事的遭遇，老张是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老张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又使他半信半疑。
老张的儿子是他父母带大的，对爷爷奶奶感情深。母亲患有老人痴呆症。母亲经常被同伴邀去参加老人保健知识讲座。其实这是一种专门欺骗老人的行当，老张真不明白，这种事情居然没人管，让它大行其道。很多老人不是想买保健品，贪小便宜，想它送的东西，比如鸡蛋、红枣等等。这是诱饵，最后被洗了脑，还得花大价钱买保健品。
有一次母亲参加完讲座，领到派送的五个鸡蛋，在回家的途中走失了。本以为小小县城，即使走失也到不了哪里去。母亲是上午不见的。老张听到父亲的信息，于是在县城各条大街小巷里寻找，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至夕阳西下还不见母亲的踪影。此时老张开始着急了，不停地打电话，发动亲朋好友一起寻找，可是找了一天一夜都没寻着。将要天亮的时候，老张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此时老张的儿子正在读高三，面临高考冲刺，老张怕影响儿子的学习，在晚饭之前对他说：
＂你自己吃完饭就去自修，我们去找，相信会找到的，不必担心。‘’
＂奶奶都不见了，还上什么自修。‘’想不到儿子却这样说，声音有点沙哑，似乎想哭。
然后，儿子踩着上学时的单车到处寻找，见人就问，还把事先印好的寻人启示到处张贴。这件事也让儿子成熟了许多。
老张的母亲不是寻回的，而是第二天早上被亲人发现带回来的。她突然出现在街道上，这让人难以置信。她提着的袋子里的鸡蛋已经破碎，有些微微的腐臭味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张至今都不明白，母亲神经错乱胡乱说话，眼神迷离，感觉十分恐惧。他总觉得母亲是被坏人骗去的。
母亲变成这个样子，老张认为不单单是脑子退化的结果，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原因。母亲一生精力全部放在儿女身上，个别儿女的不幸，令她忧心忡忡，精神上的刺激使她神经错乱，最终导致出现这种令人伤心的状况。
家里吃饭一般位置是固定的，父母坐在一边，其它人分散而坐，老张同儿子都是相邻坐在一起。有一天吃晚饭，母亲说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然后定晴望向老张这一边，笑了起来说：
＂你两个人真像。‘’
母亲忽然说出这句话，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随她说，大家都不在意。
＂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爸爸，当然像啰！‘’老张故意逗她玩。
母亲无意中的这句话，老张很受用，这种状态的人说这样的话，绝对是准确的，不用怀疑，所以他敢肯定儿子百分之一百是他的。这就像一颗定心丸，一辈子都不用胡思乱想。
一十二
老张想等心情平静下来再同玉如说，他已经想得七七八八了，最坏的结果是离婚，如果玉如提出来，他是不会阻止的，因为根本阻止不了；如果她不想离，老张也不在意，因为经不起折腾，只是夫妻感情就会降到冰点，没有一点时间是平复不了的。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今后玉如必须绝断与情人的联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一点是一定要做到的。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就会慢慢恢复。
可是玉如看到他闷闷不乐，心里也难受，以为是工作上遇到难事引起的，于是就问他：
＂你究竟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什么事你知道。‘’他黑着脸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玉如说。
＂自己做的好事还不知道！‘’老张说。
玉如更是像坠入五里云雾。想了一会儿说：＂是不是我去旅游你不开心？‘’
＂不是旅游那么简单。这种照片还敢放群里，你以为我是白痴。‘’
＂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旅游应该是好几个人吧，为什么后来只有单人照，你给我照，我给你照，这不是两个人去旅游吗？‘’
玉如听了老张的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老张怀疑自己跟情人去旅游了。
＂你不要笑，这种事情我知道得多了。‘’老张很严肃地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使你整个人完全变了样似的，原来是因旅游的事。放宽心吧，你老婆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玉如终于知道他闷闷不乐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去旅游的前几天，送原生态果蔬的那个老板想请几个同学外出旅游，时间还不能确定，预计就在这几天，到时候再联系。端午节那天刚吃完中午饭，玉如就接到通知马上出发。老张刚上床午睡，玉如匆匆淋一下凉就出门，并掠下一句：＂我出去旅游了。‘’
玉如出去旅游，老张是十分赞成的。玉如的确很辛苦，需要放松放松。老张也清楚，家里不是很有富有，没有办法腾出钱来外出旅游，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老张同玉如只是结婚时搞了一次旅游结婚，好在有这一次，不然就更加遗憾了。而现在有老板出钱请去旅游，机会十分难得，虽然时间短，也不失是难逢的旅程，今后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当然，如果要掏钱旅游，玉如是舍不得的，也没有这份心情。
＂并不是两个人，是五个人，三男二女，这个女的你也认识，我的同学。‘’玉如把其他三个男人也作了介绍，然后又把住宿、门票等票据给老张看，然后又把各个景点的集体照点给他看。因为是别人照相，回到家里整理之后才发给她，所以就没有旅游途中的集体照。加上玉如的手机是老古董，内存不足，像素很低，速度又慢，很难用。是该换手机了，买一个三百多元的就很好了。
＂是我走得大匆忙，没有同你讲清楚。‘’玉如又说，＂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复杂，我还有那种魅力吗？只几天时间，就把你折腾成这样！很对不起哦！‘’
事情水落石出，老张却沉默不语，不知他是疑虑未消，或者是错怪了玉如，还是觉得有点小题大作。
老张几天来的心里折磨，精神十分疲倦，于是一躺床上，就沉沉的进入梦乡……
201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