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的人生,被杀死在这三年

2019-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闪闪发光的神经病刘焓
刘焓

养成用文字表达人生的习惯用了三年,现在正在用三个月的时间荒废它。当被问起为什么夜深了还要写一些东西的时候,我跟瑶瑶说,这个既是习惯也是爱好,要坚持下去。以前所想象和坚持的东西,似乎正在或者已经被这三年杀死了,我们终将来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极致的梦想,有勠力的狂奔,也有不致死,却终将杀得你片甲不留的残忍,有光,有爱,有梦,也有血淋淋的刀片凶残地插进肺腑。

这世界对你说,欢迎光临,菜鸟。

朋友的论文被不公平对待了,她说她想过鱼死网破,想过放弃,可最后都妥协了,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超过想象的微弱。所以她最后的决定是,毕业了,将这三年的时光从她的人生中抽去,像没发生过那样,她还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是我,所以我能办到,不带任何情绪和情感的。

我想告诉她,这是一条必经之路,路的那头混沌不堪,路上遍布荆棘,你终将接受成年人世界的法则。我们不能改变的事情太多,多到应付不过来。最后我们都会被裹挟在人海里,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离那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出发的下午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等不到那个最后。

可终究没有这样说,我们还是需要对这个世界有一些希望和想象,那给我们的人生赋予世俗之外的意义。最后我说,现在能做的,就是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回家吃一顿火锅。让舌苔和味蕾代替你去承受你无法承受的吧!

这三年像是一张被揉得很皱的A4纸,它没有柔顺清爽地从指间滑过,它被我们一直涂改,一直涂改,直到如今,我们可以把它夹进我们未来的文件夹了,它的褶皱被藏进时光里,再无人去帮忙舒展一下。

三年前那个四年结束的时候,被泡在酒里,颓唐地混迹在各种晚会的舞台上。日子清亮,连闷热的风都是难离难舍的味道。如今,又一个人生阶段走到尾声,大家只想拼命地为这段时光画下一个果决的句点,然后纵身一跃,扎进人海。

这是一个意外来到的地方。那个暑假里听了近三个月薛之谦的音乐,迷迷茫茫地错过了一趟飞机,被颠簸的路途折磨得想起了某个下午出海的船。迎接我的是长春欢天喜地的风和清冷萧索如同深冬的街道。

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教室最远端的角落里,如在本科一直以来的那样。摆一张白纸,摆一本课本,摆一本小说或是散文,然后从课桌上抬头的时候一节课就过去了。太阳总是在下午三四点就开始缓缓下沉,阳光透过窗户玻璃射进来,整个教室像是老上海那种泛着陈旧粗粝光芒的小胡同。

这里的阳光以及云彩大概是这些时间里我最大的收获了吧!

凌晨三点半,天光已经大亮,太阳在五点准时出现,斜斜的,像是某个地方打翻了装满日月星辰罐子。雨水极少,但来势凶猛,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迅速铺开。天空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就只那么一朵云悬在头顶,抬头一看,那么大个云,就是那么多的雨,下完了也就没了。

曾经在某一篇文章里面写过,这里的云像是被某个年逾花甲的手艺人捏好了形状放上去的,蓬松,形状分明。天空远远地隐在后面,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得着。然后就是那些金黄的,从天际突然而至的夕阳。暮色四合前,浑圆的太阳躲藏半个身子在云彩后面,然后挂在学校旁边的楼顶上,那光芒静谧地挥洒下来,像是某个青春漫画里甜蜜又美好的画幅。

朋友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跨越半个中国,来到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学校,后悔吗?

后悔是相对的,当生命中没有机会触及这片土地的时候,自然有冲破命运枷锁的愿望和向往远方的诗意,当愿望实现,诗意满身的时候,自然才知道后悔。我告诉朋友,第二年的时候后悔了,在完整地经历了一遍长春的春夏秋冬的时候,开始后悔了,至于现在,已经能平和地回望那个时候后悔的自己了。

一年级的时候打了三场篮球比赛,因为小组赛只有四只球队,单循环,只有三场球可打。男生不多,刚好可以凑齐首发和两个替补,七人轮换。也大概是那个时候被同学们认识的吧!后来的日子里,总是生人勿进,埋头就走进了教室,然后写小说,写稿子,看书,打游戏。像消磨本科的时光那样消磨每一个日子,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去杀死每一个日子。

可即使这样,即使没有对这个地方投入太多的感情,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到结束的时候,依然会清晰地记得一些事情,那些事情仿佛带着光,像长春的每一个暮色那样照进我的记忆,我的生命。

校园里晃荡着一只熊,拿着一张纸,潜意识觉得那是传单,走近了才发现上面写着: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于是双手不空的情况下也给了那个套着熊外套的同学一个拥抱,她小声地说:谢谢你!

杨老师因为工作把新闻课换到了第二天晚上,下午下课之后和同学们在外面吃了饭,喝了酒,到教室里倒头就睡了过去,醒来时桌上放了一只香蕉和一个苹果,杨老师说因为他自己的原因更改了上课时间,请我们吃水果作为补偿。

狂风大作的那天很早就醒了,漫天的风沙把天都染黄了,在教室里和同学们玩儿狼人杀。窗玻璃泛黄,空气中凝结着世界末日的气息,点了外卖,聊了天,等到风沙散尽各自趁着校园昏黄的路灯回到宿舍,也没有因为糟糕的天气而很难过。

那个春天已经走得很深,阳光正在融化周末的冬天。围着南湖公园走了一整天,湖面冰封,四周树木凋零萧索。空气中飘散着暖意,学生时代的所有光芒仿佛都降临在了那一天。

……

当然,还有很多小事,很多细节,很多常年离群索居、漂泊他乡的孤独。这些孤独时刻像是一种药剂,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注射进体内,然后随着血液不断地游走,不断地升温,不断地冲击胸腔和心脏。它仿佛是要把人生的可能和生活的期望击碎一样,在体内左奔右突、横冲直撞。

食堂的饭菜到了下午一点半就差不多没了,全凉了;冬天的外卖被放在一楼的窗台上一分钟就冰凉了;从澡堂洗完澡回到宿舍时头发会结冰;宿舍的暖气太大,常常在半夜因为喉咙干燥而醒来;每年入冬的那一两个月空气污浊,鼻炎复发严重;舍友经常回家不在学校,常年一个人在桌前从六点呆坐到十二点;有时候风太大,被推着往前走,还得把帽子捂紧;……

以及那些从没见过的北方的日常,想要分享却没有对象。

有些时候,特别是那些深冬的夜晚,窗外寒气凌人,屋内温暖而干燥,走廊里全是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响,趴在枕头上想着这一路走来的旅程,在人生的何种时候,哪些微小的决定,或是唐突的想法就无形地决定了现在这样的日子,情感像是一汪隐秘的山泉突然爆发,整个夜晚,泪湿枕头。

小论文、学习资料、平时的写写画画、开题资料、中期检查材料、毕业论文叠了厚厚的一摞堆放在桌子下面。想起考研结束的那天,走出教室,把所有的复习资料全部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晚上捧着两桶爆米花看了一场电影。现在这个结束的时间,这些见证了这三年时光的种种,也应该一一被丢弃掉。

研一的时候,父亲问我,要考博吗?我说,想想吧,还不知道。研二的时候,李老师问我,你要考博吗?我说,算了,不考了,本来就是个学渣,学多了,百无一用。

考博,是真的认真思考过的。在那个时候,每天起床上课,下课回宿舍,偶尔打打游戏,一个人在宿舍,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考量这些东西,以及畅想一下未来。后来,这些东西,像是累赘一样挂在身上,见过了一路文科到现在的同学所具有的很多的和自己的不同;思虑过这样的环境自己是否还能再撑两年;看到自己对文学的热情正在如断崖式的消减;见到了那个站在人生对立面的自己,所幸就到这儿吧。

毕业照的时候,同学们的笑意都那么清澈,透明,像是刚刚走进一个很棒的、有很多萤火虫的夏天。大家争相合照,为奋斗了的这三年画上功德圆满的感叹号。而我,从不适合进入相机,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像是心里存在着对镜头的畏惧。这让我想起了三毛在撒哈拉遇到的情况,当地人认为相机会摄人魂魄,让人短命,所以相机是杀人凶器。

可最后,我还是轻轻地走到校长身边,小声地跟校长说,能一起合个影吗?

这就结束了,三年的生活结束在了这个略显混乱的夏天。天空中的云朵依然像是棉花糖一样,仿佛拿个竹签就能挑下来;风依然很狂,像平地起惊雷那样把人向前推;晚霞依然灿烂,有种不把它放进相框里此生就再也无缘得见的冲动。

而浪迹天涯的人生,被杀死在这三年。这个世界载着盛大的欢迎仪式,终于对我们下手了,它挥舞着巨大的手臂,对我们这群菜鸟刀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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