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座之我见

  很多人骂占座不文明，骂图书馆大声喧哗，甚而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最博爱的人道主义者也许杀心顿起”，这是可以理解的，待到非要通过说说宣扬出来，这又是极耐人寻味的。

        充当道德家教训别人占座无耻的人，未必在大学四年里没有帮别人占过一次座；骂他人在图书馆喧哗的，未必没在图书馆接听过一次电话；痛恨别人排队不讲秩序的，未必在体测时没有“揶揄一笑”就挤进了朋友预留的缝隙。教训人自然是极爽快的，口舌不必讲文明，言辞毋须顾道德，可好像从来没见谁在言论里批评过自己，不，哪怕是反省一下。自然，道德是为他人设的，待到提及自己，那又是鲁迅先生所说：“我不在此例”了。

        这么看来，当我们发表高见时，无一例外地认为自己是“圣人”，没有污点，而且以后也不会有。钱锺书先生在《谈教训》里写道：“自己有了道德来教训人，那没有什么稀奇，没有道德而能教训人，那就见得本领了”，实在痛快！

        大凡在上述情况下骂人，只有一个原因——别人的行为于己不利。并非是他希望为人类文明伸张正义，为他人抱不平。而提起这些，只是为了站在人类的“公理”上把对方压下去，再压下去。显然，公理是不会自己发言的，如果可以，恐骂人者就要沉默。所以说，他还是为了自己，自己的利益被侵蚀，又哪里能坐得住？所以只好骂。我未曾见过一个自己有了座位而去骂别人占座的人。

        大一时不帮别人占座，以为占座不讲规则，不文明，为此还惹得好朋友不高兴。后来发现自己去了教室，前排桌子上赫然都贴着纸条：“座位这学期已占”。吓！还加上一学期，好像空气都有是他的专利。为此愤愤然，下一次起了大早，一下子帮同学占了一排。这么看来，我的所谓“不文明”，也只是假充的清高了。或许也不完全，道德观念还是有那么一点罢，但在“互相倾轧”的社会里，便顾不得体面了。说到底，还是别人侵害了我的利益——睡不了好觉，所以愤然，所以骂人，并不是为了全人类的进步。

      道理在芥川《罗生门》里已经很明白了。

      骂人后，秩序并不能好转，座位也不会更多。还是文明地请求别人遵守秩序吧——我从未见过诚恳、真挚、文明地要求别人座位先让我坐一坐，或者要别人小声一点而绝不肯答应的。所以不听者，怕是劝诫言语里多了一点嘲讽、一声冷笑、一丝不屑以及一丝自命的清高。

        那末 占座是不是应该的呢？

        我还是早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