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孤独的猎手》——每个人都在别人的孤独里寻找理解
现在的我会觉得孤独是一种善良的存在,甚至是种高级的存在,类似叔本华说的,一个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但是这本书让我重新领教了孤独的邪恶。
想聊天却没有一个可以拨打的电话号码、惊艳于旅途的风景却不知道该把明信片寄给谁、想发个微信问候下老友,却发现已被对方删除……这些时刻的孤独感让人想拼了命地摆脱,像逃离一个深渊,我们忙不迭地需要一份理解,作为解救我们的救命稻草,以至于常常把这份理解强行塞进某个人设里,然后视这人为我们的“上帝”,却没意识到这“上帝”是我们自造的。
比如那些为了逃离孤独而发生的恋爱,一开始都觉得对方神勇无比,简直是寂寞空虚冷的大救星,然而过不了多久发现完全是鸡同鸭讲,可是有人陪你鸡同鸭讲,总好过无人可讲,于是也就采取了骑驴找马的策略,很多人都在背着枕边人跟自己谈恋爱!
这本书里的中心人物是聋哑人辛格,尽管也许他自己并不愿意当这个中心人物,但习惯微笑着“听”别人说话并“一言不发”的他成了大家的“上帝”,人们觉得他总能理解一切,聋哑造成的安静,使他具有了某种优越性,人们围绕着他,猜测着他,需要着他。
这些人里有死了老婆的咖啡馆老板,有激进的革命者,有使命感爆棚的黑人医生,有青春期的叛逆少女,每个人都有要排遣的孤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孤独高人一等,于是他们只愿意让他们心中的“上帝“——辛格,倾听他们的孤独,所以当他们巧合地碰在一起的时候,沉默不语替代了喋喋不休。
讽刺的是,辛格并不真的理解他们,尽管他懂得读唇语,但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自寻烦恼,正是他们向他诉说的那些东西让他们不得安宁,辛格没有心情为这些人奉献自己的理解,因为他也有他心心念念的“上帝“——安东尼帕罗斯。
安东尼帕罗斯也是个聋哑人,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然后安东尼帕罗斯莫名其妙地疯了,被送进了疯人院,这次分离让辛格受尽折磨,辛格数次在信里深情地呼唤着对方,他疯狂地需要安东尼帕罗斯的陪伴,尽管神志不清的安东尼帕罗斯根本无法理解辛格的思念。
那些在辛格这里寻求安慰和宁静的人们,从不知道在辛格的心里,有和他们一样,让人脆弱、癫狂的孤独,辛格对安东尼帕罗斯说,
“只要能看到你一眼,我就能平静半年。 但如果看不到你,我就死。”最后安东尼帕罗斯病死了,辛格也跟着举枪自杀了。
辛格的死对于那些追随他的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上帝“轰然倒塌,灵魂的避难所再次夷为平地,众人暴露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像经历了一场骗局,只是没有人欺骗他们,只是他们在自欺而已。
这是一个让人压抑的故事,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没有人是真正的主角,看到一半已经对结局有种不好的预感了,但竟也蛮期待结局的到来,心里想着“赶紧发生点什么,结束这无聊的一切吧!”所以看到辛格自杀的时候,我有种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真实的孤独至少没有虚假的理解那么讽刺。
个人的孤独总是跟时代有着莫大的关系。本书的作者,卡森麦卡勒斯,写这本书的时候才20岁左右,是不是很难想象一个20岁的姑娘,能刻画出这么苦大仇深的一群形象,或许了解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能更理解她孤独的来源。
作者成长于一战与二战之间,刚好经历了大萧条时代的美国,那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时代。曾创造了“柯立芝繁荣”的美国第30任总统柯立芝在死前哀叹道:“举目四望,看不到任何希望。”就连罗斯福就职的时候,胡佛对这位新总统说的也竟是“我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我们无能为力了。“
那时候的世界几乎到了疯狂的边缘,法西斯主义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内忧外患的时代里,每个人都在眼巴巴地期待救世主的降临,法西斯、马克思、上帝……只要能缓解绝望,就有人愿意追随,社会像一锅乱炖,等待着沸点的到来。
更不幸的是,卡森麦卡勒斯还饱受着病痛的折磨,15岁开始患病,经历了三次中风,29岁的时候已经瘫痪在床,或许是多灾多难的命运,给了她敏感孤独的内心。
这一切让她得出了“孤独是绝对的,即使最深切的爱也无法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这样的结论,不过这话是否真的成立呢,毕竟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最深切的爱“,所以对”最深切的爱“的治愈能力也就得打个问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