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滋味

别人的镜子

这次去三清山，正好赶上大雨，非但什么都没看成，还走了很多路，淋了个透心凉。

团里一个大姐偷偷跟我说，她的大学生女儿山上下来后一直在抱怨、发脾气，怪她不该选这种旅游线路，又累又苦，什么景也没看到，还在大雨中走了这么多路。大姐也很委屈，说天气因素她也不能掌控，怪女儿太娇气出行需要接送、好吃好住，她生气说再不带女儿出来旅游了，以后让她男朋友带她去！

我听了心里一惊。

先惊的是一直以为这对母女是女儿带妈妈出来旅游，没想到居然搞反了。我因为自己带着老小，全程一直在担心不要起晚、不要误车、不要丢东西、操心小的是否安全、老的身体如何，处于焦虑和警惕之中，压根分不出心来关心自己的感受，反而苦中作乐，把走路多、吃得素、睡得早当成健康的生活方式。虽然此行油菜花没看成，三清山也白爬，鉴于全家平安健康，我对此行的满意度还是挺高的。

再细想，暗暗惊心，如果退回15年前，自己不也是那女生那个样子吗？出去玩从来不操一点心，全让别人安排组织，不如意还要埋怨生气，全然不知组织者的辛苦。宁愿宅在家里好吃好睡，不愿意出门受一点苦。

别人的镜子，照见了自己。真是今非昔比啊。既感慨现在的辛劳，也为过去的骄纵汗颜。原来以前的自己，居然是这么让人讨厌的样子。

成长，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经过了15年，终于让我转换到了对面的视角。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不再变得那么重要。怪不得说“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因为作为女人，光顾着对别人好，很少对自己好，要操心孩子、操心老公、操心父母，以前的宇宙中心，现在的退无可退之地。老天爷真是公平，以前缺的课，一样一样通通补回来。

长大有什么好？

女儿一心想要长大，偷穿我的高跟鞋，偷用我的口红，我问她长大有什么好，她说可以吃很多零食，可以随时看电视，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我小的时候，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老是说，现在是你最开心的辰光，好好珍惜吧！小时候才不觉得有什么开心，小学有小学的烦恼，中学有中学的烦恼，大学有大学的烦恼。小学时想快点毕业离开小学，中学时想快点毕业离开中学，大学时想快点毕业离开大学。每次把一盘游戏玩砸了，换一次学校，总能抹掉过去从头再来，可进入社会以后，才发现这是盘开始了就不能重来的游戏，不能S/L，不能Exit，没有万无一失的攻略，没有一劳永逸的作弊码，就算玩砸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用剩下的半条命将错就错地苟延残喘。

长大有什么好？长大确实可以自主，多了选择的权利，可是跟随选择一起来的往往是限制。你再也不敢随心所欲地吃零食、看电视、买东西，因为你知道吃下去的脂肪、用掉的时间、花掉的金钱，都会以某种形式叫你偿还。为了这一点自主，你舍弃了无忧无虑的纯粹、舍弃了轻易就能开心的宁静、舍弃了随意幻想与做梦的权力，你开始接受无奈和平庸，懂得接受现实、放弃可能，你开始与压力、忧虑、焦虑作伴，你活在冲突与忙乱之中，独自挑战着恐惧。长大就是，终于有一刻，你必须一个人去面对残酷的世界。所谓独立，其实是无助罢了。大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开心。

成长的礼物

但是你终于懂事了。你会发现，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责骂你的妈妈，现在居然这么和顺，听从你的安排，信任你的选择。责任，真是一件既酸楚又温暖的东西。

痛苦不是没有价值的，就像《头脑特工队》里说的那样，悲伤是一种有力量的情绪，悲伤能让你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东西。困境，会把你身上所有的潜能都激发出来，渐渐，你就变成一个你想不到的自己。这就是成长的礼物。

怪不得说三十而立。很多道理，都是三十以后才明白的。因为三十了，自己要操持一个家，儿女尚幼，父母已老。愿到四十的那一天，能豁然与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