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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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今天，阴天的云伴着吹面不寒的春风，却带不来多少清凉之意，尽管昨夜下了一场毛毛雨。我注意到天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受到的都是它。

云……它们从大海飘到沙漠，从北飘到南，从西飘到东，支离破碎，把天空弄得混沌不堪；它们集聚成体却又七零八落、莫名其妙凑到我眼前时是白的；它们徘徊不前时变成了半黑色，等着呜呜低鸣的风将它们吹散。今天，我看到它时突然觉得它是当下最大的真实，而我仅仅是一个被社会的高光灯投射出的影子——如果这道光能照到我的话。

当我迈着不情愿的步伐想摆脱这个影子时，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谁也逃不出社会投射的高光。瞬间的失败感让我心神不宁，浑身不适，万般无奈！

现实造就的人有血有肉、大众化、物质化。但这只是一个极悲凉的层级。我只承认这类人的社会化和唯物质化，而不敢承认他们的生物化。他们在唯物化的进程中被推得太远，他们虽是有血有肉有言有识的生命体却难以定义为生物。每个人在社会化的同时也遭受着社会对他们进行的外科手术式的打击，在这种精准却又荒唐的无限分解下，他们还能剩下些什么？在这种无休止的裂变下，他们是否还能像细胞一样保持着生物所具有的自然分裂属性。他们对社会的高光而言，可能连个细胞都不算，又怎能称之为生物？

不是吗？一旦人需要真正的兑现社会赋予的各项权利，什么东西都会成为诡辩，抽象而虚无，而社会所设置的种种概念也同样归于虚无。现实中的人们就像一些云彩一般形状各异，要么两朵拼成一朵，要么一朵裂成两朵，毫无意义地悬浮在疲惫的天空上方；还有一些云彩，它们如此细小，像某些巨大生物的玩物，像一些荒唐游戏里用到的奇形怪状的皮球。天空对云是那么慷慨和仁慈，无论云看起来是干净还是肮脏，都会一并容忍；可一旦云儿不能随遇而安，不依附这种暖热，便很快被冷落到天边。

云……它们和人一样，是自然产生出来的一切物：大气层瓦解的碎片，如今是无价值的地球和不存在的天空之间唯一真实的东西。它能将真实障眼，也能凝结成无色的威胁，更能点缀晴好的蓝天。它们像我一样，是天地之间荒芜旧道的杂草，听凭某种无形风气的摆布。它们像是被天空赋予了生命，如同社会将法律赋予每个人那样，一直飘着，一直继续飘着，永远不停地飘着，像一团色彩单调的线团，在虚假而破碎的天空无限延展，四处散开，无休无止。

今天，我注意到天空，看着飘与不飘的云，感到无限怅然。云朵在不停地飘着，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去哪？看着它们，我深怕自己的日子在流逝的岁月中耗尽光华。谁也说不出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曾经是谁。我从不知名的高山走进不知名的峡谷，在倦怠的黄昏里，我的脚步是留在林中空地上的足迹。我爱过的每一个人都将我遗忘在阴影里。本想着去报答每一个帮助过的我的人，却不知为何又将这种报恩之回馈随便转送给别的人，而将真正的恩人像影子一样抛到一边。爱与感恩皆是影子，我便是影子里的人。

我曾像逃离社会的高光那样欲逃离它，却找不到出路。没有人知道最后一班船何时到来。无人会给我写一封告知未来的信。我又一次凝视天空，天上没有邮局，也没有关于信的消息。我只能与云沆瀣一气，在它的遮掩下，做一个影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