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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黄昏】第五十三节,死亡的爱抚

2022-01-31  本文已影响0人  石门棠

房间里很昏暗,死一般的沉寂,灯光停滞在我的面前。每个人都低着头听着,风一阵一阵的从窗户里吹进来,像翻过的书页。

我仔细揣摩着七叔说的每一句话,大多有些道理,但大多还只能当做是一个醉酒的老人循着自己惯有的思路絮絮叨叨。

我与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能像神一样站在高处远望星辰大海,而我却把每一颗星辰都当作一位不分敌我的神灵。

我对真相充满了离奇的好感,如同人类懵懂时期不喑危险的冒险。然而,历史的结局总归成了现在的模样,谁说得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功劳。神,只是人们心中刻板而又固执的幻想,我思考的瞬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我遥望着七叔。

“你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你了解帮规,你在强迫我做出某些决定。”他耸了耸鼻子,嘴唇紧闭,转过身子,用左手食指胡乱地朝着地面指了指,他略微沉肩,抖了抖那件灰暗的外衣,然后朝办公桌走去。

距离不远,他的步子很小,三步非得凑够五步的数目。我突然想起他提着圆棍打断新哥一条腿后转身离开时的样子,和此时的背影格外相似。

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老,可能比过去更坚实。特别像他这样的人!

我转头看向新哥,就像年少时时常向他求助时那样望向他,他也望向了我。但他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我甚至只看到他头顶的发丝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某些不可预知的威胁潜伏在四周。

“只是怀着一个幸存者对逝者的愧疚。”我的声音不大,但有穿透力,很冷漠,逆着风的方向传向窗口。它比不上嘈杂的歌舞声,但它很响亮,像晨钟暮鼓那样特别。

“你在挑战我!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我的决定。我希望你善罢甘休,我提醒过你不要惹火上身。现在你跟我谈生者与死者的鬼逻辑,你跟我说要杀了你的兄弟,就在我的面前,你甚至都没有征得我的意愿就说这些话,你把这里当成夜总会,还是当成一个婊子花一辈子才保住的一张双人床?”他停顿了下来,背对着我们所有人,他面向窗户站着。

他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意地耷拉着,像握着一把枪龟缩在黑影里。“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而且还很少见。我真想让那些跳着舞围着男人转圈圈的女人们都穿上芭蕾舞鞋,穿上骄傲的小短裙,拿上钟摆一样的东西一锤子一锤子地给每个人敲警钟。告诉那些调皮的家伙,特别是银行家,政客,律师,该死的同行,这个花园里所有带着黑色魔法棒的男士们,你们两个和我扯皮说冷笑话的愣小子,小心点儿,守点儿规矩,别掉进爬满蛇的蔷薇丛中......”

“蛇吻细长,花丛柔软,你们将分不清哪里是伤哪里有毒哪里是花吻。”

我轻轻地念道。这是七叔早年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没几天,我们就发动了“丘比特风暴”。

“沉沦的神离得我们最近,沉沦的领袖离神最近。爱神丘比特。”七叔淡淡地说。

他伤心地看着我,看着我离开。

我走出大门。虽然房间里光线很暗,但当我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也并没有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明亮。

光线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正如爱因斯坦说的那样,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分别,只不过是持久而顽固的幻觉。我把从一个世界跨入另一个世界当做是同样的感受。

楼下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宴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有几个人正从大门里冲了进来,打倒了几个铝制的果盘。芳芳慌张地跑上楼梯,边跑边艰难地抬头望向我,她提高膝盖跑步的样子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舞步。她向我奔来。几条长长的黑影印在了楼梯上,慢慢向上,像向前涌动的洪水。

我急冲冲的朝着芳芳跑去。

居高临下的保镖朝我射击,可惜被粗壮的木头柱子挡住了子弹。我伏低身子跪在楼梯上,几颗子弹在我头顶爆炸,灰岩石一样的墙壁被打成了筛子。一颗飞弹击中了芳芳的胸口,血液侵染在红色的旗袍上,成了没有颜色的液体。

我的左腿也受了伤,长长的血口暖烘烘的,像是枪口冒起的黑烟。我既没有抬头也没有挪动身子,紧紧地抱着芳芳。

“所有的爱情,从一开始看起来都像是精神错乱时闪过的一个念头!”我抱着发软的身体,伤心地说。

我的泪水流出了眼眶,热滚滚的,一滴一滴,掉在芳芳的脸上。

“后来呢。”

“不管世界多么空虚、黑暗,都能被这丝爱的光线照亮。”

“你爱过我吗?”

“爱过。”我毫不犹豫地说。

“我以为你只是一朵无根的飘萍。”

“才配得上你的温柔。”

“为何不让我跟你回国?是因为其它女人吗?”

“一半是,但多半是因为我胆怯。”

“你也害怕的?”

“害怕,真的害怕,害怕你会因我而死。”

“我知道的.....”

她温柔地看着我,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从嘴角流出的血丝慢慢染红了她的脸颊,她悄悄地合上了眼睛。

我抱着她,轻轻地将她放躺在狭窄的楼梯上。她的手臂微微张开,昂着下巴,像是还在等着我去拥抱。我使劲地吻着她的下巴。

我从她的腋下抽出了手枪,对着楼梯下的两个黑影开了枪。接着是两声更加响亮的枪响,像拖着尾巴一样的长蛇,在楼梯间里回旋了很久,久久不绝。

两个笨重的身体从楼梯上掉了下去,就倒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枪把差点砸中了我的头。我挣扎着站起身子,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探头探脑地望着楼顶。

新哥站在楼上看着我,手里端着一把闪亮的伯莱塔手枪—手枪里的魔鬼身材,让每个兴奋的男人能把玩整整一个夜晚的武器。

他朝我点头的时候,他的背后响起了枪声。

我飞快地朝楼梯上跑去,边看到新哥滚落到门廊的地板上。他躺在那里,静悄悄的,白色的西装上露出一个血洞,就像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慢慢变大。

“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对新哥说,我朝着门口密集地开枪,拉着新哥的手躲进隔壁的房间里,在靠门的墙壁边蹲下身子。

“从来都不会。我就只剩下你了,这是年幼给我们种下的信心。我和你之间,永远都不会变的。”

就在同一时刻,楼下响起了几声枪响,然后听到宴会被东奔西跑的脚步声和惊骇的惊叫声捣烂,乱作一团。

“但你看起来伤得不轻。”

“死不了,他打中了我右肩的地方,门框挡住了一半的子弹,我早就计算好的,我知道他们会开枪。波王和七叔都有枪,全新的子弹,天天擦得金灿灿,比收拾自己的睾丸还用心。”新哥大口的喘气,伤痛似乎限制了他身体的行动,这是神经保护机制的一种体现。他将手枪递给我,“我开不了枪了,子弹炸坏了我的锁骨,不能浪费子弹。我就想看你开心地玩一把。”

“玩什么?”

“玩字牌游戏,可以拒绝出牌,又可以乱出牌的那种,看心情。”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你猜得一点也没错,我在波王的麻药里动了手脚,换成了一注能让你壮得像公狗的兴奋剂。”

“你早知道是波王干的?”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确定能帮上我?”

“不知道。这有关系吗,白秋,在这样开心的时刻,不管给谁都是一件美滋滋的事,说不定能给一个坐在床头垂头丧气的男人一个惊喜。”他开心地笑,笑的模样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男孩。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淌,聚集在他的眼窝里,他很吃力地摆了摆头,“所有迷局在你进门的那一刻见了分晓。一个眼神就够说明一切。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只有你相信我,不论生死。”

“只要我相信你,你就会帮我,你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的。你在等周欢死,只有他死了,才敢确定临近末尾的时候应该往哪棵树桩上撒尿。”

“是的,也不是。我永远站在你一边。令人伤心的不是真相,而是那些艳丽迷人的假象。

当你无法看清周围的迷雾的时候,只需闭上眼睛,风吹过的地方就是你该走去的地方。

西方伊甸园里的蛇和苹果,勾引人犯罪,区分善恶和羞耻。对于我来说,撒旦才是神的真身。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从小就是,既然世界都改变不了你,我就只能选择和你站在一起。管那些狗屁魔王在说什么。”刚刚说完,他突然从我手里抢过枪,用左手朝着门口的地方连开了两枪,门板被击得粉碎,一具身体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是高个子的乔先生。

“该死的乔,我早就能想到他是个短命鬼,想起他就让人感到难过。我不喜欢想起他那张脏乱的脸,全是血污,丑的掉渣,额头上留着酒瓶子的商标印子。听你说上一个乔在昨夜被杀了。每个叫乔的家伙都没有好下场,这个也不例外。他们都是来提醒我们该干活的。大概有五个和蜘蛛一样大胆的人趴在墙壁上,正等着你露头。该死的乔,该死的。”新哥避过一颗子弹滚到一边。

嘈杂的脚步声正从楼道里围堵过来,有几辆车在狭窄的公路上鸣笛,声音很急促,像风铃被风吹得四处摇摆。

我走到窗户口,望着那几束孤独的灯光和留在草地上的热闹残痕,以及几具硬挺挺的尸体。子弹飞起的火线在黑夜里非常明亮,一丝光亮能照亮一切。

我不禁感到人就是一群到处打洞的土拨鼠,能在一刻间突然令人生厌。

篱笆墙下一个卷缩的人影儿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蹲在草地上,将长裙摆拢在手里,挑着头四处张望。她在为自己打气,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枪声做准备,她将手指塞进耳朵里。她是扬。

“我得冲出去!”我焦急地转过身来,看着新哥的眼睛说。

“必须的,难道蒙在锅炉里烤红薯。有多少颗子弹杀多少人。我们被七叔陷害了,他想洗白,和过去告别,我们是他披在身上的法袍,现在不需要了,所以要脱掉。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我俩的身上之后,日子过起来要好看得多,真美丽!只要想想‘丘比特风暴’,就应该想到有今天,我们还是迟钝了点。”新哥自顾自地挪到角落里的一个沙发前坐下,用领带死死地扎住伤口,血沫不停地往外汩。他左手从皮鞋里抽出了一把弹簧刀时说道。

“还不迟,你似乎做足了准备!楼下的人在混战,但不清楚哪边死的多,你有几分胜算?”

“加上你,百分之百。这是七叔教我的!”

“我现在就得冲出去!”我再次说,

“你被尿憋醒了?”

“不是因为这个。我得救一个女人。”我晃了晃脑袋,举枪将头顶的灯管打碎,躲进门口正对的阴影里。

“在这样的时刻提女人,真是破坏情调。”

“什么才叫有情调?”

“除了要腾出子弹飞行的100毫秒时间和7毫米的空间,这个世界全是你的。你可以听风观雨,养花养鱼,把每一张恶狠狠的脸看成是坐到马桶上来的茄子和黄瓜,和一只隆了胸的天牛交配,用剩下的15个小时对着天空哭泣,为自己写悼文,偶尔醉酒。男人的一生都是在为了忘掉某个女人而坚强的活着,天天如此。否则,你早死了!”听起来有些胡言乱语般,但有些道理。

他滚动身体躲到沙发背后,用斗大的眼睛朝我示意,挥舞左手。

“再过一会,警察就会围住这里。我在电话厅跟警察通过电话。”我说,

“你大概疯了。”

“你得抓紧时间逃出去。至于我,大概不需要了。”

“不是一起走吗,白秋?”

“不了,已经来不及了,自从被他们下套贩了毒,我就离不开了。”

“不。我不会丢下你。尽管我们做的事都是在为自己挖坑。”

没有人想到我会从正面进攻。有人朝我开枪,子弹拉开的火线能烧掉我的头发,但已经迟了,枪声早已响成一片。新哥将一个靠枕扔向门口,我奔跑着窜出了房子,仰躺着飞了出去。鸡毛被对方的子弹打得飞上了天,五具平时泡满了水和酒精的尸体轻飘飘地落回地面。紧接着我听到击铁空壳的声音,我的枪没有子弹了,我顺手将枪扔到一旁。

一个人开了灯,走廊里满是灯光,似乎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四周一片死寂,似乎能听到血液淌出身体的声音。我仰面倒向地板,望着房顶的水晶灯盏,我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光点朝我扑面而来,如同天空的星光簇拥着我。

波王刚好从门厅里露出了身体,脸上冷肃,端着的手枪远远地指着我的脑袋,正为是否立即开枪犹豫。我朝一旁滚了过去,但被墙壁挡住了,一具尸体流出的血粘在手掌上很是滑溜。我撑起身子望着他。

“枪法很准,但没有几颗子弹。”他笑呵呵地望着我,但还是用木门挡住身体,只伸出脚将地上的枪踢下楼梯。他偏头望里一下房间,在提防新哥发难。

“放了白秋。我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新哥隔着墙壁喊道,

“凭什么讲条件。只要交火,只能有一个活到最后,这是你的信条。”波王说,

“你或许应该听听七叔的意见。白秋跟着七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干过一件错事,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也犯不着非得杀他。”新哥的声音又提高了些,似是说给七叔听。

“既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七叔的意思。”

“那是谁的意思?”

“道。道亦有道。”

“奶奶的,你说的是黑道。”话音刚落,新哥从门里斜刺里冲了出来,抬着枪对着木门开了火,“你一会信佛,一会讲道,搞得自己多么高深莫测。到头还不是你在玩火,如果知道你藏毒,我早就杀了你这个胖头陀。”

“放下枪,或许七叔能饶过你。”

“要是放不下呢?”

“连你一起杀。”

“饶过我,我又犯了什么错?我的命不是谁都可以拿走的,你还不够格。”

“你果真为了白秋宁愿丢掉性命?”

“命值几个钱,比命值得的东西多着呢,譬如白秋的命。”新哥偏头看着我,耸了耸下巴,示意我站起身来。我抬头看着他,他脸上的坚毅像一道亮光照进我的眼里。

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枪声响了起来,新哥毫不迟疑地还了一枪。然后我看着他倒下,一身白衣血光闪闪。我突地挺直身体跑几步来到新哥身前,企图拿起他手里的枪,顿时听到另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我以为我会死,但没有。

“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救渡。”七叔的声音从房厅里传进我的耳朵里。大概是他开枪杀了波王,我从敞开的门口看见波王笨拙地躺在地上,手上的肌肉还在痉挛。

“时间还早。”我伸手到新哥的腋下,将他扶了起来,我对他说。

他点燃一根香烟,伸手递到我的嘴里。我望着他胸口的地方,伤势不轻,但要不了命。我俩相视一笑。

“为了什么?”我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还没有死绝的波王。

“你是最好的替死鬼,从来就没有人心疼过你们俩,你们太天真了,没有什么用处的。但是,我们是朋友,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但你们值得交朋友。时代变了,过去的事总得有人扛,我们被钉在圈套里了,.....”波王说,

我抬头望向七叔。七叔坐在沙发里,身子一动不动,黑暗在他身后深邃而又诡秘。

“让他说下去。”七叔淡淡地说,

“贩毒不是七叔的本意,但也没有阻止过,”波王一字一句地说,显得有些吃力,新哥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潮乎乎的,但没有说话,波王接着说,“但后面的事是七叔交代的。我没想到他会杀我,我不过是听令.......”

还没等波王说完,新哥突然开了枪。

“尽说些废话。每个人死前都希望说两句,尤其像他这样令人伤心的人,不变成恶鬼就会变成个话痨。”

听起来很洒脱,但新哥边说话时边不断地摇着头,不断的摇着,仿佛在说,这不是他期望的那样。我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朝着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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