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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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后,老战友们每天都在微信上相互发送着关于新春的问候与祝福。每到这个时候,一个地方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第二故乡新疆和田。
关于我的第二故乡,多年前曾在和田机场的停机坪上邂逅过一首歌的原唱者——巴哈尔古丽。
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迄今,这幅画面依旧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群不分男女老幼的民族朋友,女的身穿华丽的艾提莱斯(和田丝绸)长裙,肩披细长乌黑的发辫;男的头戴四角小花帽,身穿洁白的袍服,外套黑底绣花的镶边坎肩,留一撮漂亮的八字胡须。在一个“早穿皮袄午穿纱,夜晚抱着火炉啃西瓜”的地方,他们打起了手鼓,弹拨着冬不拉,踏着激越明快的音节,汇聚在夏日午后的葡萄架下——共同载歌载舞。
我走过许多地方,最美的还是我们新疆……
巍峨的天山与苍茫的昆仑好像结成了山的同盟,它们把辽阔的塔里木盆地夹持在中间,在一片浩瀚无垠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留下了太多的神奇与梦幻。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的意思是“进去出不来”,或者是“走进去就别想再出来”。这一片号称“死亡之海”的大沙漠排名世界沙漠的第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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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3日,毛泽东主席在《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一词中写到:“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词中“雄鸡”指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于阗”特指中国的新疆和田地区。有人曾经形象地给和田的地理位置打了一个比方——鸡屁股,因为和田正处在我国 “雄鸡” 版图的鸡屁股位置上。
大自然赋予和田变幻多样的地貌特征,戈壁与沙滩随处可见;两座南北相隔上千公里的天山峰顶和昆仑山山顶上积雪终年不化;象征着胜利和超越的沙漠猎鹰偶尔会从某一个骑马的猎人手中接受了猎杀指令,振翅腾空,盘旋在湛蓝色的天空之上;一排排排列整齐的白杨树林,傍水而生在一大片砖瓦平房的错落之间,古老的维吾尔族兄弟姐妹就居住在这里;你会发现有一座圆形的拱顶建筑不但高过了所有的民居,甚至是高过了那些高大笔直的白杨树林,那一根竖立在圆形建筑拱顶上的高高钢铁圆柱的尖顶上焊接着一个代表历法的星月形标志——清真寺塔尖,这里是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朋友们每周都要前往礼拜的地方。
和田地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西南边缘。从身份意义上来说,转业前的我也曾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和田人。首先,我从军校一毕业就来到武警和田地区支队工作,在这里一干就是九年时间,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了和田的土地上。其次,我当兵到新疆时国家还没有实行公民身份证制度,我的身份证还是后来由部队所在地的和田地区公安处办理、发放的。所以,我的身份证号码的前六位数字都是新疆和田市的编码——653201。加之和田还是我的第二故乡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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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提起新疆,都会脱口而出“垦荒”与“植树”两句话。基于新疆的特殊情况,新中国成立以后,在新疆组建了生产建设兵团,通过军垦这种体制以达到巩固边防、发展经济、安置人员之目的。兵团就成为党、政、军权合一,工、农、兵、学、商五位一体的半军事化组织和社会经济体系。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记录了祖国大江南北到新疆支边的青年男女们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成为许多作家浓墨重彩执笔描述的历史题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新疆的“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开始启动。通过阿克苏地区几任领导人的接续带领和各族军民70多万人次的造林大会战,累计植树造林7.5万余亩,种植各类树木857万余株,在昔日的戈壁荒滩上建成了南北长25公里、东西宽约2公里的“绿色长城”,有效地改善了当地的生态环境,被联合国环境资源保护委员会列为“全球500佳境”之一。同时也创造了“自力更生、团结奋进、艰苦创业、无私奉献”的“柯柯牙精神”!
曾记得我在武警和田地区支队警官服现役期间,时任支队政委的张卫星首长给我们机关和附近直属分队的干部、战士们上了一堂传统教育课。他说艰苦奋斗的“大漠精神”是由一代又一代从祖国四面八方而来的武警和田地区支队的战士用血水和汗水换来的,是在响应党的伟大号召下前赴后继铸造而成的!它满怀党和国家、以及军队首长对我们全体戍边将士的信任与期望,凝结了一个又一个血性与光荣的辉煌,凝聚着广大官兵团结奋斗、坚忍不拔和不辱使命的昂扬正气!
具体讲,“大漠精神”的核心内容就是:“扎根边疆,戍边为民,艰苦奋斗,无私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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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的普遍认识中,“戈壁绿”多指文学作品中描述的生长在戈壁荒漠上的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骆驼刺和红柳树。而我想告诉朋友们的是:守卫在祖国边疆的武警战士亲手在戈壁荒漠上种活了无公害的绿色蔬菜!
曾经在新疆和田机场,我和我的士兵兄弟们用十字镐、铁锨和柳筐,硬是在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的营房门前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挑战了一种生存极限。
盛夏,我们在鹅卵石密布的戈壁滩上挖出来一个个深达100厘米、口径大约60公分的植树坑,打造这样的一个树坑远比我在陕北黄土高原上要费事的多,需要官兵们用十字镐一下一下地掏松一层地表层——那些由一粒粒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构成的地基,再用铁锨把它们一锨一锨地铲入柳筐里,搬运到空地上,而后再从五公里以外的一个叫吐沙拉的地方用平板车把可供植物生长的黄土拉回来,倒入深坑里。等到春、秋两季再把一棵棵垂柳树苗栽种进去,还得经常给它们浇灌从玉龙喀什河引来的雪融水。有时候浇水排不上队,官兵们索性就从“附近”的沟渠里挑回来一桶桶、拉回来一车车渠水浇灌小树苗。说是附近,其实路程还是挺远的,一趟水挑回营房里来,不在路上歇两三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足足有三四公里远哩!
就这样经过一茬又一茬官兵的接续,用水泥与鹅卵石垒起的三道全封闭的营房院墙,高约一米左右,厚达一尺有余。墙里、墙外都栽种上了一排排间隔五米左右的垂柳林带。由于栽种时间有前有后,有的垂柳快有二层楼房那么高了,有的也就刚刚高过了墙头的半截身子而已。一抹由绿变黄的色彩装点着“铁打的营盘里”的日日夜夜;还有一抹流动的橄榄绿岁岁年年地渲染着祖国的西北边陲——他们就是我的士兵战友!
而我再也无法捕捉到十五年前营房门口的菜地里那个瞬间的镜头了——身着橄榄绿警服的江西上高的小文双手举着一筐油白菜,甚至高过了他的头顶!
在那片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我们用扎根边疆的初心改良了一块又一块大自然的荒芜;我们用戍边为民的信念打造出一抹又一抹生命的绿色;我们用艰苦奋斗的勇气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收获的季节;我们用无私奉献的情怀接续着一代又一代橄榄绿的责任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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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杨枫渊,本名武俊祥,榆林市公安局榆阳分局民警,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2017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先后在《中国国土资源报》《作家报》《延安文学》《散文选刊·下半月》《海河文学》《榆林文苑》《西安日报》《榆林日报》《红石峡》《神木文学》《无定河》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和小说数十篇。作品入选多部文集,长篇散文《垂钓记》获第12届作家报杯优秀文艺作品征评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