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眼前

这个故事发生在二0一二年夏末。

口孜镇妇女主任爱莲患了肺癌，住进镇卫生院，做了手术，手术后，医生说她癌症晚期，在人世间的日子，也就一个月了。起初女儿忍着悲痛，不愿意把这消息告诉她，可越掩盖她越怀疑，因为从女儿的眼睛里，爱莲已经读到了自己的病情。到爱莲的男人同学高歌真正把病情的真相告诉了她时，她倒平静下来。死，她倒不怕，人早一天或晚一天，都要死的，这只是个早晚的问题。爱莲男人十多年前就因肝癌去世了。男人最要好同学高歌张罗把后事办完的，爱莲打心眼里感激，那时在乡下磨面是一个难题，女儿又小，缺劳力。高歌主动推磨，困了在磨道铺张席就睡，高歌是蹲点干部，住镇政府院内，平时三天两头朝爱莲这跑，帮忙挑水、下种、收割等劳力活样样做得有条有理。爱莲日久生情，真有说不出口的话语，她知道高歌已经结了婚的，妻子在外地。可爱莲对高歌的感情也就深深埋在心里，把高歌当做哥哥看待。可目前，爱莲不愿死，也不能死，因为她还放心不下高歌：镇食堂亏损去年关停的，爱莲就向镇政府申请，负责高歌一天三餐伙食。高歌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照顾自己，他有高血压，连按时吃药都好忘记。

　　高歌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出劳力可以，生活里细活不会；可连热了减件衣服、冷了添件衣服都不会。爱莲看在眼，让高歌吃饭就在自己家里。一次，镇里要她去外地学习，她就去了三天，可回来，高歌吃了三天方便面。女儿在阜阳市工作，生孩子的时候，她去了一个月，听邻居说高歌高血压病犯了，住了院，她急急忙忙地回来，到了医院，据医生说，高歌这病，就是不按时吃药闹的。你看，爱莲离开一天行吗？她想，在她的有生之年，得教会他做饭、洗衣，按时吃药，高歌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再去死，到那时，她死也瞑目了，爱莲觉得这生报答不了高歌对自己的情谊。

　　在住院的日子里，本来医院的饭菜很好，汤汤水水的都有，可爱莲不吃，她要让高歌送饭，让他亲自做了饭给她送来。她要吃他炒的菜、熬的鸡汤，尽管高歌做得不好吃，她也要他来做。

　　高歌第一次送的米饭，有点糊味了，爱莲仍说好吃，好吃。高歌微笑着，看着她把饭吃完。

　　高歌每次送饭来，爱莲都忍着疼痛，问他，衣服洗了没有？药按时吃了没有？高歌点点头。

　　高歌知道她的用意，便有意地穿上件新洗的衣服让爱莲看，她看了，那苍白的脸上，便泛上一丝的笑。

　　女儿知道了，便说，高叔叔的衣服我来洗，饭我来做。爱莲说，还是让你高叔自己做吧，自己洗吧。他自己会做了，我也放心了。

　　这些，高歌心里明白。

　　爱莲在医院里住了２０余天，便出院了。回家来，她做饭，她亲自教高歌往锅里添水，添几碗水，放多少米，米熬到什么时候才好吃，爱莲都告诉他，这是她平时的经验，她像一个老师教小学生那样，即耐心又细致，看着高歌炒菜、洗衣，每天都提醒他吃药……

　　饭菜、洗衣，学得差不多了，可就是，那高血压的药，高歌总忘了吃。

　　她想，我还是不能死啊！

　　一天，高歌感激地说：“其实，做饭、洗衣，我早就学会了。可我知道，你总牵挂着我，把我当作亲哥对待。有个心理学家，曾讲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二战时集中营的人，自然死亡中毫无牵挂的占多数，而那些牵肠挂肚的人大都活下来。我总希望你牵挂着我，始终不离开我……”

　　爱莲笑了，她因放心不下高歌，她竟然熬过了预死期，一个３０天，又一个３０天，转眼已过了五十个３０天了，复查时医生都觉得是个奇迹。天哪，爱莲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