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家乡十年,家的味道早已渐行渐远
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没有吃粽子,只是在偶尔被别人问起南方人是否吃肉粽时才会去想一想小时候的味道。
家里没有人会包粽子,每年端午节前夕,爷爷都会去市场上买回肉粽和蜜枣粽,有时还会买什么馅都没有的。
没有馅儿的往往最令我欢喜,白白的糯米,有棱有角,剥开粽叶的一刹,糯米的醇香和箬叶竹的清香混合扑鼻。这时候我会拿出盛有白糖的小瓷缸,用力蘸一下白糖,然后轻轻的咬一小口,再用力蘸一下白糖,再轻轻咬一口……乐此不疲。
每到这个时候,老爹就会和我一起,还假装与我争抢,把我逗得哈哈笑,妈妈在一旁“嫌弃”着说幼稚,又唠叨说当心把瓷缸子打翻。
那时候市场上卖的粽子虽都是卖家自己包的,可爷爷买回来,奶奶蒸热,爸爸一起吃,再加上妈妈的唠叨,怎么都能吃出家的味道。
后来小城里超市渐渐多了起来,家里粽子的来源也从市场变到了超市。我依然钟爱白粽子,依然是沾糖吃,但流水线上的产品始终少了那抹清甜。
后来上大学,从南方来到北国。家里人每次打电话都会问是不是吃得惯,是不是住得惯,是不是要给我寄些东西。我总是调侃自己的适应能力那么强,没有什么搞不定。
在外过的第一个端午节,奶奶打电话会带着哭腔说:和同学出去吃点好的,别委屈自己,你爷爷不在了,我这过节也没有了意思。
是啊,爷爷走了,奶奶最坚实的依靠就倒了。我在电话的另一端强忍泪水,努力用正常的声音去安慰老太太。
奶奶出生在大家族,母亲是地主,父亲是教书先生,从小娇生惯养,身边还配了丫鬟,儿时读的是私塾。中国解放的时候奶奶十几岁,由于家族势力被打压,她便一个人出来闯荡。还好小时候读过书,未出阁的她进了银行干校继续学习。毕业找工作时遇到了麻烦——家庭成分不好。凌乱之际受一“高人”指点,让奶奶别忘了自己的叔叔是革命烈士,后来老太太就以烈士后代的身份找到了工作。
再后来爷爷和奶奶结婚,老头很宠老太太,什么都听她的,也不让她近锅灶,就这么相濡以沫几十年。
爷爷走的那天,奶奶哭天抢地,几度晕厥。
我因为学业没能回去尽孝,找了一块没人的空地,朝着西南的方向,跪了好久。从小吃着爷爷做的饭长大,痛苦与煎熬无法言说。
从那之后,我没再吃过爷爷买的粽子,也没再吃过家乡的粽子。
大学毕业后我继续北上求学,离家更远了。这时候生命中的又一挫折来临——父亲重病。
常常接到家里的电话就从北京往家飞,真的好远,三个小时,我能把所有可能反复想上很多遍,然后再悄悄的哭上很多遍。
每次坐在病床前握紧他的双手,粗糙有力、慈爱温暖。他身上插满的管子,长时间的不清醒,醒后说的糊涂话,都能让人泪流满面,如矛扎心。
两年后,父亲终于撑不住离我而去,我没能陪伴他最后一程。奶奶说他是在睡梦中离开的,睡之前还念叨了我的名字。
葬礼的过程繁琐而冗长,我耐心的遵循一切礼仪,心思却只在躺在冰棺里的父亲身上。
因为父母的婚姻问题,我始终选择保护妈妈。而对于父亲,我始终又是亏欠的。
他离开的前一个端午节,还打电话让我记得吃粽子,那时候的父亲早已经记不住很多事了。
今天是父亲离开后的第二个端午节,我依然没有在家。
刚刚和母亲打完电话问她怎么过节,她说去姥姥家,一会儿要去买艾叶,下午要给姥姥包饺子。
多好,这才是家。
昨晚老公说给我买粽子,我说别了,还是不吃了。
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
儿时的味道已经飘得太远,那是爷爷的奔波,是奶奶的操劳,是爸爸的宠爱,是妈妈的娇惯。
这一切都是家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