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恋上一座城
青绿如黛的春日，起于一叶之碧。花香溢满了整个四月，所有的喜悦与伤感都在夏初的晨露中渐渐沉淀……
——记某年四月在方城考察的日子
一
四月，去往一座城。
本来还为错过了京城的四月赏花季而遗憾，一早，透过车窗看到大片美丽的油菜花，才幡然醒悟，人间四月天，原本处处都是景致。早早的早晨，很清澈，很明朗。
南边的花儿果然比北京开得早些，桃花红，梨花白，在北京的玉兰还半开半遮之时，方城已是处处花开了。花喜有缘人，遇着短暂的花期，着实是赏心的。不敢自诩爱花之人，却亦是见而怜之者，总觉得花和人一样，有着自己的魂灵和特质。花开短暂，最绚烂之际也是叹息最重之时，所以不忍摘花；花落有时，落花瞬间虽然美丽，下一秒便不见了踪影，所以不忍踏花；只可收集落地的些许，在手中、在心里留下片刻的余香。
二
第一次，真实的触摸到古人留下的岩画。
面对岩石上的大小圈圈，我不禁为这石头历经千百年后的依然伫立而感叹：虽然留下了自然的印记，虽然经历了人类的加工，却在斗转星移中亘古不变它的位置，不变它的守候。试问世间的这种不变能有几例？
怕是自己赏景儿的心太多，比起古人留下的痕迹，我似乎更好奇于这岩石所依附的大山，好奇于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花，好奇于远处一片空旷土地上那一棵似遗世而独立的大树。山上的野花，你为谁开？静静地等待就会有人来赏吗？那一棵独立的大树，你会孤独吗？高远的天空够不到，辽阔的大地能给你安慰吗？
三
山里，下雨了。
一时空气湿润润的，还有点凉。一直想知道山里下雨是怎样的，是不是“山色空濛雨亦奇”。眼前雨水不大，倒是有种迷蒙的感觉。远处，是一抹虚薄的无法解释的黛青。雨细如针，可疏而不可密，可感而不可依——这样的雨，终究是留不住人的。
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道士，还有他自己经营的菜园子、花园子。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一人的独居，情形虽有不同，却该是一样的心境吧。想象着在这静林深处，把酒黄昏后，于高地看太阳自东而西的变换，静观云起云落的惬意，偶尔和来者谈笑玩耍一番，当是真正简单而诗意地栖居了。
雨停了，在山上的岩石午餐，平日里了无滋味的食物此时却变得极为美味；坐在高高的山石上，闭上眼，感受自然的风，像是融化在了其中一样；偶尔出来晃晃的小羊羔呀，也真是可人，总想抱一只过来看看，却又不忍惊扰了它吃草的专注神态；山林不时传出几句歌声，熟悉的旋律在那二十天总不停地回荡、回响、回味——这样的山，总让人不忍离去。
四
宁静的午后，阳光拨开云雾露出了她的光彩。
被路旁的黄牛吓了一跳，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在村子里了。草垛前一只雄赳赳的的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休闲嬉戏，小狗们摇头摆尾的，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可真是惹人爱。小树林掩映下的村庄，简单而有生气。
我们在岩石上的勾勾画画吸引了村里人的围观，小孩子好奇地在周围耍来耍去，大人们亦问这问那，偶尔还能讲出些有趣的故事来，一时这里的工作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偶一撇，这样的画面定格在了我的眼中：草垛边的石头上，已经微露白发的爷爷亲昵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孙女，微笑地讲着眼前的事儿，小孙女好奇地聆听着，将小手放入爷爷的大手里，柔和的光线洒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温暖。我将相机对准这画面，小家伙儿竟知道看镜头，于是这温馨的一刻就永远留在了我对这片村庄的记忆里。突然地，我理解了这样一种温暖，一种不同于我的生活的快乐，一种午后抱着小孙女晒太阳的简单幸福——至少此刻，他们一定是幸福的，对不对？
已是傍晚了，我们收工回家。夕阳照在远山之后的天空，照在高高的树林之上，在大片的庄稼地之边，在袅袅的炊烟之中；一时是一个整圆，一时变作两个半圆，一时又成了一片片的染红了一方天空。就这样，在夕阳的无限变化中，我们踏着山间小路、唱着轻快的小调，回家……这样的情形，无论重复多少遍，依旧能打动我。
五
车里播放着各种风格的音乐，我们在去往南阳的路上。
该走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出发的路上小憩一下，最后一眼，我想再看看这座与山、与画有关的城。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将这二十天的各种画面回放了一遍，有点舍不得，舍不得那或神秘或清朗的大山，舍不得岩石上那不明所意的大小圈圈，舍不得洋溢着温暖的小小村庄，舍不得畅园中那唯一的一处绣球花……依稀记得，最后的一座山自己爬得有多高，或许只是要抓住一种舍不得的感觉；记得那晚小组在宿舍里一起看电影，一时被美好的情节打动，一时又被恐怖的场面吓得惊叫；记得饭桌上，谁特别的能吃辣，谁偏爱清淡，谁又在此时一言不发却在最后吃完；记得车上，谁和谁小孩子似的争论又成了大家疲惫一天后欢乐的缘由……
于是不禁问自己：这样的舍不得，是不是，我已恋上了这座城？
或许，我恋上的不是这座城，确是那段简单、充实、快乐的时光。
后记
回来，是雨天。
琐碎而繁杂的一切迫不及待地将我拉回到现实，竟一时有些不适应。我开始怀念，甚至有些惶恐，惶恐一些感觉的流逝、一些情感的淡化。
月光下，几句温暖的话令我宽慰许多，一个意料之外关心的电话更是令我感激；操场上，几句嬉笑过后，彷佛又回到了一起工作、一起欢乐的日子——原来，变化的只是时间，只是地点，只是生活的形式，而那些感觉和那些情感，不只是我，有心人之人都已在好好地珍惜着。
天晴了，月亮露出她明朗的笑脸。月圆是画，月缺是诗，都一样的诗情画意。
在明如镜、清如水的天空下，我应当是安心的、快乐的。
惟愿，我身边的、我在乎的人，也都是安心的、快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