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

　　这一天是元宵节又是情人节。据说这样双节合璧的日子19年才能碰到一次。19年啊！19年前，我们还只是初谙世事的年轻人，可是19年后，我们就将会是行将老去的暮年了。这中间将近40年的跨度里，我们经历过什么，又将会经历什么呢？

　　内心深处，安眉一直是矛盾的——既希望能有浪漫缠绵的情人节，又害怕每一段过完节到下一个节日来临之间的时间里发生太过伤感的变故。对于感情，安眉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绷着，不敢再放开心来。

　　是的，是不敢“再”，心当然是放开过的。哪个女人在女孩子的时候没有酣畅淋漓地爱过？有些人很幸运的，就一直那么幸福着了。但是太多人避免不了感情的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心是肉长的，所以会痛、会流血；当然也会慢慢结痂。可是痂结得厚了，肉就被盖住了，就不那么容易再被触及得到。

　　所以这天，当安眉陷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抱着一杯茶看着窗外暖暖的阳光小做休息的时候，突然涌起了对郝岩强烈的思念。

　　郝岩一直是安眉身边可以相互取暖的人，却一直没有走在一起。他们似乎一直陪伴在彼此左右，却又似乎一直游离在彼此的生活之外。是的，他们可以手拉手逛街，可以靠在一起看电影、可以相互依偎着看日出看日落；但是然后，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各自回家。NoNoNo！他们不是常人想的那种婚外的暧昧——他们都还单着。所以，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没能一起走到婚姻里去。一晃很多很多年了。

　　可能他们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认认真真地生活、实实在在地爱。面对现实的纷纷扰扰，他们静静地看着，不排斥、不评判、不介入。虽然这样一来，生活未免有些落伍，可是安心。平时工作的闲暇，他们会一起去有趣的小咖啡馆坐坐，一般都是郝岩喝咖啡，安眉喝茶，聊点闲天，抽几根烟。有时也去朋友开的小酒吧喝几杯。有好听的民谣在耳边唱，看邻桌的陌生人们喧嚣嬉闹。那种时候，他们往往不聊天，静静地面对面坐着，偶尔碰碰杯。有时候郝岩会有点喝多，话会多起来，东拉西扯地乱讲，安眉就听着笑。有时候安眉喝得有点头晕，郝岩就坐过来搂着安眉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偶尔，朋友招呼完客人也会端杯啤酒坐过来，大家就一起谈谈散乱的话题，聊聊近况。朋友很厚道，从来不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一次，郝岩出差了，安眉一个人逛过去坐在吧台边。朋友照例问过“郝岩呢？”之后，实在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个意思？安眉心里蓦地一惊，一时竟语塞了。是啊，他们到底怎么个意思啊？这仿佛是许多年以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涉及过的话题。有时候安眉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跟郝岩之间一定是相互喜欢的，但并不是年轻时那种奋不顾身的爱情。只是自从认识郝岩后，她就没想过他会离开。尽管他们一直看着对方的身边有了人，又散了。有伴的时候，他们就联系的少了；散了，他们又重新时不时地聚在一起。有时候郝岩会跟安眉说：赶快找个好人嫁了吧，不然就老了。然后安眉就会说：你呢你呢？不会老吗？

　　偶尔，安眉一个人的时候，会突然想象她和郝岩缱绻在一起的情景，想象着郝岩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热力倾覆下来，重量被自己的身体承载着。但是，脸红心跳的一瞬间，安眉总是会一下子清醒过来，暗笑自己的无聊。因为生活中，当他们真的面对面，甚至手拉手的时候，她实在无法想象他们还能继续些什么。于是，日子仍旧这样继续着。安眉享受着郝岩的呵护和宠溺；包容着郝岩时不时的固执以及偶尔的孩子气。郝岩欣赏着安眉的淡然和大度，纵容着安眉的小任性和藏不住的玩闹心。

　　身边太多的朋友在猜测他们的状况了，他们都以沉默做回答。安眉知道郝岩在想什么，他们想的应该没什么不同——这样的状态是他们最舒服的距离。岁月静好，心事安详。这是一种稳妥的感情，比友情浓厚，却又没有爱情那么胶着。因为没有身体的交集，没有生活的交错，也就自然没有了经济和感情的奢求。但是因为在精神、爱好、观念上的高度契合，使得他们的相处轻松而温馨。可能这种纯粹的相守取暖，反而是人与人之间最让人心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