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爹，听说，段家上门提亲了。”
王嘉尔看着他爹一脸为难，来回踱步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唉，是啊，这次的事情可真麻烦了。”
王仁誉看着自己虽是女子装扮却是男子身的儿子止不住的头疼。
本来以为出了之前那件事情，他可以安安稳稳地等着王嘉尔到了十八岁后恢复男儿身，从此过上平静的生活，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要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找个理由推脱打发也就是了。
但这次偏偏还是段家，这可如何是好啊。
“麻烦？怎么会呢。大不了像以前那样，用一点小伎俩吓退他们便是了。”
王嘉尔摇了摇轻笑，觉得他爹这次真有点大题小做了。不过就是一个商贾大户，这有什么好费心的。
“唉，你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啊。”
王仁誉挥了挥袖子，叹了一口气坐下，喝了一口茶来平复心情。
“十八年前，为了谈一笔生意，我带着你娘去了渝州，路上碰到贼人谋财害命，险些出事。幸亏当时段老爷路过，救了我和你娘一命。”
“你娘和段家夫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当时段夫人怀着段少爷，你娘又恰好查出有孕，我们两家人就定了个姻亲。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为什么从来没听爹你说起”
“因为当时只是口头约定，两家人也只是交换了信物。后来回了苏州城，忽闻段夫人难产而死，段老爷伤心欲绝，辞了官职回了老家，直到几年前才又回了苏州城。两家人也从就几乎没什么来往，你们的婚事也就没有再提起。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的，今日段家突然就派人上门提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王嘉尔扶额显得有些崩溃，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这下，是有点难办了。
难不成要告诉他们段家二少爷的未婚妻其实是个男人？
“难道他们没听说过我是个天煞孤星，会克夫么？”
“听说了。但是，段二少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厉害的很。段老爷找人算过了，说你俩八字十分相合，如若结合不但能逢凶化吉还能保家宅平安，事事顺利。听他们府上管家的口气，他是认准了你这个儿媳妇。”
家宅平安，事事顺利。他是吉祥物么？
王嘉尔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周遭的丫鬟和仆人通通退下。
环视四下无人，他无奈地开口
“我上哪去给他找一个王家二姑娘？那我总不能就这么嫁给段二少爷吧。我要是真嫁过去，哪怕现在不被发现，成亲之后又能瞒多久？”
王嘉尔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女装，不禁有些委屈。
被迫当女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要重回男儿打扮，现在又杀出个未婚夫，要和他成亲。
这次要用什么方法搅黄这个婚事呢？
王嘉尔手托腮盯着茶杯发呆，王老爷正要开口，忽然听见管家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段家少爷来访”
“还不赶紧快请段公子进来。”
王仁誉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段家少爷会上门来，一时也显得有些无措。
王嘉尔倒是来了兴趣，他倒是想见识一下那个未婚夫是何方神圣。
一抬眼，有两人随着管家李叔而来。其中一人不紧不慢信步跟随，折扇轻摇看不清面容。
“小侄段宜恩见过王叔。”
那人驻足在王仁誉面前，举手至颚，欠身行了个礼。
“啊，贤侄不必多礼。”
王仁誉上前轻扶段宜恩，纵使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还是被眼前的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只见来人一身织锦白衣，袖口领肩是用丝线细绣的大片翠竹，配以银边宝蓝色丝缎腰带，手持檀木折扇，腰间还挂着白玉黄穗玉坠，整个人慵懒而不失贵气。
细看那人面容俊美非常，拱手轻垂头，额间碎发轻垂，遮不住墨黑的双眼，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王嘉尔不禁暗叹道
这容貌倒是不负盛名，连他一个男子都被迷惑了，看着他半天才回神。
但是哪怕再俊俏，身上那份盖不住的顽劣轻佻，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估计骨子里也是个浪荡混账少爷。
王嘉尔正盯着段宜恩想的入神，恰好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来不及闪躲眼神，就听见段宜恩轻轻开口
“这位应该是王姑娘吧。”
王嘉尔有一种被人撞见的窘迫感，脸上一阵红白，在心里低念两句后，随即定下心神，微微一笑，抬首
“见过段公子。”
段宜恩倒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见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起初也是被他的外貌所惑，被撞破也只是被发现的窘迫而无半点扭捏和娇羞。
有趣，稀奇。
而定睛一看，王家小姐一身淡紫色衣裙，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髻。
眉目隐隐透着一股英气，明眸微动，不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一双大眼显得灵动可人。
这样可人的相貌，身材却不似一般姑娘般弱柳纤细，分外高挑，但是身段却意外匀称优美。
不见脂粉气，英气的很，倒是意外的对他的胃口。
“是小侄唐突了，今日我爹派人上门提亲，小侄本该一同前往，可不巧有事耽搁了。所以现在特地上门赔礼道歉。”
说罢他示意身旁的随从递上准备好的礼物，精雕木漆的食盒，王嘉尔一看，便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蝶香坊的糕点。
他瞥了段宜恩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了几分提防。
蝶香坊比起本地的思羽坊的糕点，无论是名气还是口感都略逊一筹，但是王嘉尔偏偏独爱这一家的糕点，因为他嗜甜，这一点除了几个亲近的侍女和他爹，没什么人知道。
但是段宜恩究竟是知道这一点而投其所好吗？还是凑巧选了这一家的糕点，他不得而知，只是愈发警惕了起来。
一旁的王老爷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让管家接过糕点后连声道客气，便急急让下人给段宜恩看茶落座了。
三人落座，大眼瞪小眼，一时气氛略显尴尬。
“咳咳，贤侄啊。今日你来，是不是因为我们两家的婚事啊。关于你和小女的婚事，我想过了，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该慎重考虑考虑。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因为当年一个口头的约定，来强迫你们什么。”
王仁誉明着暗里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因为段家有恩与王家，所以他也不能先行悔婚。
他私心想让段家主动取消婚约，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思来想去，他决定让王嘉尔和段宜恩周旋，毕竟他一个长辈，不太适合出面为难晚辈。
他看向身边的管家，对他使了个眼色。
不愧是他身边多年的忠仆，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想法。
“老爷，刚刚渝州商铺那边派人来说账目有些问题，需要你现在去过目一下。”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王仁誉佯怒，拍了拍桌子。然后软下神色对段宜恩说
“哎呀，贤侄，真不巧，商铺那有些事情急需处理。有什么事情，你们年轻人之间好好商量商量，我就先失陪了。”
说罢，不等段宜恩的回复，就带着管家神色匆匆的离开。
王嘉尔看着他爹非常无情果断的抛弃他跑路，十分无语。
在坑儿子的道路上，李叔和他的演技真是日渐增长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对上段宜恩投来的视线。
他瞧着段宜恩的眼角微微弯了弯，眉梢似乎藏着笑，那笑却未到眼底。
疏离而客套地开口
“对了，敢问王小姐芳名。”
“王佳儿，佳节的佳，儿女的儿”
“王佳儿么？”
段宜恩展开扇子轻摇，状似思考
“此名字何解呢？佳儿，佳儿”
他细细低念了两遍，随即灿烂无邪一笑
“是称心的儿子的意思么？”
王嘉尔面上一僵，握茶的手一顿，嘴角一扯，强装镇定地开口
“家父当年应该没想到这层意思，想到就随口取了，女儿家名字嘛，听个顺耳便是了。”
段宜恩收了扇子，看似赞同的点了点头。
正要开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我打听到了段――”
小蝶兴奋地冲进会客厅，话说了一半就被王嘉尔凌厉的眼神活活地堵在嗓子眼里。
她看见王嘉尔身旁有个长的极其俊美的男人脸上浮着笑意看着她，这莫不是段家那个少爷吧。
心下暗骂自己的冒失，定了定心神，恭恭敬敬地到了王嘉尔身侧
“小蝶打听到了断了货的那盒胭脂在城西的那个胭脂铺有售”
“啊，是嘛。那改日再去看看吧。现在我与段公子有事要商谈，你先退下吧。”
“是，小姐。”
王嘉尔看着小蝶离开的背影，感叹虚惊一场啊。
所幸他这个丫鬟懂得见机行事，不然真是糗大了。
段宜恩与身旁的随从低语了两句，就看见随从默默随着小蝶离开了大堂。
诺大的大堂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嘉尔愣了一下，随即开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妥，传出去容易落人口实。我们――”
“我们是未婚夫妻，自是不必受着俗礼约束。”
王嘉尔眉头一紧
“关于这婚事，正好今天段公子上门来了，我也想趁着个机会说清楚。虽然古语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这场婚事还是不妥。”
“哦，有何不妥？”
“婚姻要讲究真心实意，两情相悦。怎么能因为长辈当年一个口头承诺而断送你我一辈子的幸福呢？”
段宜恩听着王嘉尔这番话，似是一震，收了脸上有些戏谑玩世不恭的笑，目光灼灼，缓缓地收了扇子。
“你又怎知我非真心实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