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读书无用论
人总是在一步一步地成长，吃一顿饭，长一点肉；上一堂课，涨一点知识；听一点社论，继而探讨人生。
“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人家北大出来的还不是要卖猪肉。”元劲忽然抛出这样的一句。
读书虽然大家都不怎么上心，但是讨论八卦，而且是与读书相关的八卦，大家还是很有想法的。
“哦，陆步轩的那个新闻，我之前也有看过。”中炫接着话。
“什么人物？”志谦问到。
“以前一个北大毕业的状元，他毕业后先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公务员，然后就辞职卖起猪肉了。”
“现在呢，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可能像阿漆一样是个唏嘘的猪肉佬吧，呵呵呵。”
“我觉得达文西，不，是文西，他更搞笑一点。”元伟正将话题往八卦电影的方向引导着。
熟知《国产凌凌漆》的我们都跟着乐。
“在讨论什么呢？”耀辉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宿舍是一片的热闹。
在讨论“读书无用论”，我将话题带回到了元劲最初提出的点。
“读书无用？读书也不是无用，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用处并不大。能上清华北大的还好，但是像我们这种破学校，十年都没出一个985，在我们这些普通班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耀辉开始发表意见了。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大海还有机会考个三本呢，而我看你连专A都悬。”这下子元劲开始调侃耀辉顺便也带上了我。
“没没没。”皮球一下子踢到了我身上，我连忙将它弄走。
耀辉“呵。”了一下，略表不满。接着说：“这确实也是大概率事件，我也不反驳，反正在这方面我是没什么前途的了。”
“开玩笑。上次的考试我和你的分数都差不多，你要说没前途，那我也废了。”我力图去平缓他的偏激观点。
“不要放弃治疗嘛。”志谦也趁乱调侃。
“我去，人家成绩好的说说也就算了，你他妈的在我们宿舍倒数第二嘲讽我顺数第三的，以五十步笑百步，你还很自豪啊。”耀辉义愤填膺地对着志谦说。
志谦一时被怼得有点无语。
倒数第一的进华不动声色地尴尬地听着。
“哟哟哟，还会用典咧，看不出啊。”元伟终于插进话了，然后也将气氛延续着。
“用知识武装自己嘛。”
“前言不搭后嘴，一下子说读书没用，一下子又武装自己，呵。”志谦给了一个反击。
“啊......这个......这个叫辩证法，哲学的辩证法，你懂什么。”
“哲学？哲学的课程不是要等到下学期才教的嘛？”志谦有点疑惑，我们也有点疑惑，耀辉的这句话有点前卫，不像他。
“教？还要老师教才会？那谁教你跟我顶嘴，你又怎么学会跟我顶嘴的。”
志谦被怼得不知所措。
我也陷入了半分钟的沉思，他的这句话虽是对着志谦说的，但其实也可以映射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就是有些事如果别人不教，我们还就真的不会。我们的《生活与哲学》一书其实很久之前就发下来了，但由于是属于下学期的课程，以至于大多数人对它也没怎么留意。所以没人会想到耀辉会主动去看，他记住了一些名词，而且还用上了，这件事带点不可思议的色彩。
耀辉见气氛静了下来，他也只好将话语调一调：“我了解到一些做生意成功的人都没怎么读过书，他们往往都是靠着一些际遇就挣到很多钱的，特别是在80、90年代。然后他们会再请一些大学生或其他有能力的人打工，于是成就了他们的今天......小胖。”
志谦见他被点名了，而且对方态度还算友善，他的面子也就此放下来了：“嗯嗯。”
“如果说一些企业家是依靠一些际遇而获得一定的成功，那他能持续成功的原因还是得靠他所请的打工者，特别是读过大学的打工者。”我将耀辉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那为什么读书出来的就要打工，而没怎么读书的却成了他们的老板？”元劲试着反驳我。
“我.....也不知道。”他成功地驳倒了我。
“呵呵呵。”元劲他且自娱自乐。
耀辉也来不及说点什么，因为此时的大家都纷纷穿鞋准备开始离开宿舍而到教室去上晚自习，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被告一段落。
虽说一天归一天，日出日落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还有一事归一事，人们不会忘了尚未讨论完成的问题。很多事就是这样，兜兜转转间，总会回来。
这天傍晚我和耀辉吃完晚饭后就约在了一起散步。当我们走到篮球场时，我打趣问他要不要打一场篮球，他居然答应了，这让我有点意外。毕竟平时除了偶尔的体育课，他是属于真的不上场打球的那种，即便他的单打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
我和他在场上的状态都挺好，却不料会被对方的一个不到170cm的大胖子中锋硬是打了下来，结果也是无奈。在休息时间，我一直在感慨对方中锋是怪兽般的体型却也配有着灵活地脚步和柔和的手感，真的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我以为他会附和我的话，并跟我分析待会再上场时应该如何对付好大胖子。没想到却是听到这样的一句：“海啊，迟点我要去当兵了。”
我明显愣了一下：“啊，当兵？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当兵的呢？”
他边擦汗，边点头：“嗯，不突然。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伏笔。现在验兵过了，我迟点就走。”
我一时也想不到要说点什么，反正就是心情复杂。
歇了这一会，我们重新上场。
也许是对手还是胖子，也许是他告知我的消息，我觉得这一场我一定要打得更好一点。于是我把衣袖往上卷，并露出了小小的肌肉。
前面的我俩还是按照原来的节奏相互掩护，却也顺风顺水。到了最后一球，他挑衅着胖子，要将他拉出去单打，胖子也迎战了。他一路背身，到了中距离的位置也利用脚步差和身高差使出一记左翼底角转身后仰跳投，皮球也很乖巧地顺着优美的弧度中出篮筐。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为什么会有要去当兵的决定。
他说这一方面是他家人对他的人生安排，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完成他自己的绿军装的梦。
“我觉得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就应该留在学校读书，接受基本的基础教育。也许你可以等你读完高中，就是再玩个一两年再去的嘛。”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的言论有点幼稚，对于这样比较严肃的话题，我居然用了“玩”这些字眼，唉。
“呵呵呵，读书对我个人的用处不大啦，我觉得我之前学的那点东西也足够我之后用的了。更何况我现在的成绩很一般，也不太愿意学习。与其留在学校浪费时间，那还不如直接进入部队好好改造俩年呢。”
“俩年呢，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入伍之后，万一你又想过回校园生活，那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路是自己选的，就算餐桌前放的是猪食，那我也得把它给吃了。”
“我去，你这是认真的吗？”
“当兵后悔俩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嗯，那就好。”
耀辉的这一个消息让我对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忧虑感：他读书没用，那我读书就有用了？他的成绩一般般，那我的成绩就很好了？他选择别的生活模式，而我该何去何从？
“海子，你怎么啦？看你这俩天状态不太好，是不舒服吗？”在历史兴趣小组的课堂上，贴心的我姐开始为我授业解惑。
“也不算，就是有一个作业以外的问题，没想通。”
“哈，我还以为是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呢。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就解决什么问题好了，你说说吧，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帮你解决呢？”
“嗯，确实想听听你和其他人的建议，我现在也有点怀疑人生。”
“好，你说吧，我们在听。”
“耀辉说他因为感觉读书没前途，所以计划不久后就要去当兵。而我感觉我现在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所以很疑惑。”
“哦哦，原来是这样子。”她先是表示听到了我的话，也不急于表态，转而是去问其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其他同学呢，对这有什么看法，中炫。”
“我觉得是他想太多了，人家耀辉要去当兵那是人家的个人选择，读书有没有前途也是因人而异的事。”
“小玲呢？”
“我也觉得是海子想得太多了。要说读书没前途，那也是对于耀辉个人的没前途。而不是对于你，也不是对于我们大家的没前途。”
“只是，现在社会上也有这样的言论，包括我们村的人，他们不时也会讨论到读书有什么用？北大毕业的毕业生还不是出来卖猪肉？很多地区的人很早就辍学，转而外出打工。书是要读的，但也不必读太多。毕竟迟早都是为打工而服务的，挣钱显然会比读书更重要一点。这些话我听后虽然感觉有点不对，但认真想想，好像也没错啊。”我继续说出我的疑虑。
我有注意到，我在说的时候，我姐全程在认真看着我的同时不时也会点一下头，这让我感到很受尊重，这也是我愿意跟她多相处的原因。
“首先你提的观点很好，然后我来谈谈我的看法。我是绝对认同读书是有用的，而且非常有用。我就是大学师范毕业然后才有机会成为你们的老师的，如果我之前不好好读书，现在也没资格和机会与你们一起坐到这里来探讨这个问题，这是其一。至于你说有人北大毕业还是出来卖猪肉的事，不可否认，是有事例的存在，但这是属于极端的例子，并不符合社会发展的主流。事实上，据我了解：他这个卖猪肉的人应区别于其他卖猪肉的人。因为他凭着他的才智，现已将猪肉产业化，甚至已形成了一个连锁企业，而不再是我们所理解的简单的卖猪肉的人了，这是其二。还有就是你说有些人会有读书无用的言论，其实对于任何事，有任何的言论，那都是正常的。我们要学会的是去理解这些言论背后的逻辑，这些言论背后的立场。对于那些坚决认为读书无用并对此持积极主张的人，无论是谁，只有俩种解释：他要不就是居心不良，那他就是思想极其落后，这是其三。”
我一直在：“嗯嗯。”
“老师讲得对。”小玲边说边小声鼓掌起来，我们也跟着节奏鼓了俩下。
“听吧，大海，读书总是有用的，所以你也别再乱想了。”金媚也在尝试着劝导我。
“嗯嗯。”
“不过，你们也要注意，我刚才说过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学会辩证性地去思考问题，辩证性地去理解别人说过的话。”
“那是？”小玲很好地配合着我姐的节奏。
“举个例子，在某种意义上，读书确实是无用的，但这种读书无用是区别于上述所说的。”
“哦？”
“书本，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的人们的思想经验的总结，而我们读书的目的也是为了借这些总结更好地来认识和适应这个社会的发展。所以说，读书如果没有读出觉悟，没能形成自己的思想，为人处事一味地搞本本主义，不能真正地学以致用，与时俱进，那就是孟子所讲的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了。”
“嗯嗯。”
“现在你的问题算解决了吗？”她对着我，再问我。
“嗯......好像还有一点点。”我语气之中带点迟疑。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问题少年了？”中炫对我进行了这样的一番调侃。
有人发出了笑声，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吧说吧，有时候提出一个问题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你们大家这方面都应该向大海学习，要敢问敢说。”她继续用亲善的笑容和语调激励着我。
“如何看待读完书的大学生总是要为没怎么读过书的土老板打工的现象，或说为什么读书的人要打工，不读书的人却能当老板？这个问题我之前在宿舍虽然有和我的舍友讨论过，但我现在在这里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呵呵呵，土老板。”金媚笑了起来。
“情况应该不总是这样的，你是听人家说还是自己有接触到这样的例子呢？”她开始有点质疑我。
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这个毕竟是上次在宿舍讨论遗留下来的问题，而且那些说法还是出自其他人之口，我现在只是照搬过来用用而已。但既然老师问到了，那我至少也得给个答复，无论对错：“都有一点吧。”
“嗯嗯，那好。这样吧，金媚，现在就先让你来谈谈你的看法。”
金媚条件反射般地“啊？”了一下，显然她还没有做好要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她先是看看老师，然后再是看看大家，结果发现大家也在看着她。也许是真的没做好准备，她抿着嘴继而微笑摇摇头。
老师也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笑容，以示会意。
“我是这样理解的：先说他们的身份吧。你刚才所谓的土老板也许只是看起来土，人家的内在也许也是很丰富的，有这种可能性吧？”
“嗯，有。”
“而且能当老板的人，必定会有他的过人之处。也就是说，他有能力的地方不一定会体现在读书方面，毕竟读书厉害的人也不等于他很会做生意。而你所说的大学生群体，事实上，等他们出来社会之后，大学生的标签代表的首先就是一张文凭，然后就是他们未来的发展潜力。基于年龄和阅历上的局限性，他们不大可能马上就能当上老板。所以他们还得先打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积累。
还有就是你举的例子的具体条件了，我认为那是有点以偏概全的，因为任何一个群体都会有好的与不好的部分。没怎么读过书的小老板有很多，但认真读过书的大老板也不少，例如腾讯的马化腾毕业于深圳大学，新东方的俞敏洪毕业于北京大学，阿里巴巴的马云毕业于杭州师范学院等等。我想说的是：不要拿一个群体好的部分和另一个群体一般甚至不好的部分作对比，这会有点田忌赛马的感觉，这样的对比其实并不公平。”
“嗯嗯，我大概明白了。
“那就好，但不过怎么说，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别的不说，你看现在我们的国家主席就是清华大学毕业的。所以大家以后要想有好的前途，那现在就先得好好读书。至于你说耀辉他现在就选择当兵入伍，这也不能说他之后不再与你们一起读书了就不好，毕竟他到了部队里面也是需要学习文化知识的。你们在学，他也在学，大家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学习不同的知识而已。况且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你们班有一个这样的去当兵的人，全班人都应该为他而感到光荣啊。”
“对对对，呵呵呵。”
......事件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我们的成长也是这样：不断地经历，不断地思考交流，然后不断地进步。一次又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