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莱茵河知道(4)壮如牛的“运动员”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1.
北京的冬天忽冷忽热,气候干燥,天灰蒙蒙,街上很多人带着口罩。
林晓收到汉斯的留言:“我好像发烧了,今天没去上班。”
汉斯每天早出晚归,只有周末不上班。健壮如牛的“运动员”没去上班,想必一定病得不轻。
林晓下班后,挤地铁直奔荷兰公司给汉斯租住的公寓。上电梯,按响门铃。
“请进。”汉斯开门。比起上周末,汉斯蔫巴不少,面露疲倦,不似几个月前一天骑车100公里的那个汉斯,真是病来如山倒。
“你自己测过体温吗?”林晓顾不上寒暄,摸摸汉斯的额头,滚烫的。想起女儿小时候她也经常这样用手测试体温。
“在那里。”汉斯指着餐桌上的体温计。
林晓有些诧异,汉斯居然有中国家庭常备的水银温度计。
“39.7度。”林晓举着温度计到窗前,双手转动着。“这是高烧啊。走,我陪你去医院。”林晓走到门前衣帽架,准备给汉斯取下羽绒服。
“不不,不用,我不去医院。”汉斯连忙摆手,接着又咳嗽起来。暖气热得燥人,室温24度,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我女儿小时候经常发高烧,每次都要去医院输液、回来吃药。”林晓想起女儿上小学前,几乎一两个月就要生一次病,上呼吸道感染、发高烧。她不忍心看到女儿生病时犀弱、无助的样子,每次女儿生病,她都会茶饭不思,夜不成寐,给女儿冷敷额头、煮水果水、熬小米粥,直到退烧。
“发烧我从来不去医院。”汉斯显得若无其事。“发烧说明身体强壮,两三天自然会退烧。”
汉斯的话有道理,但是这么高的体温还是让她担心烧出其他并发症。
“这些天你是不是着凉了?”
“前天公司聚餐,喝酒吃肉,嗓子有些痛。”汉斯指着自己的喉咙。
“白酒还是啤酒?”
“都喝了。燕京啤酒、青岛啤酒、二锅头,好喝。”提到啤酒,汉斯来了兴致,竖起大拇指。
“可不能就这样烧着,我去给你买些药来。”林晓穿衣下楼。
20分钟后,林晓裹着一身寒气回来。
“这是治感冒、退烧的中成药,我问过药店售货员。”林晓从包里掏出几盒中成药。
“我需要吃中药?”
“至少对治你的发烧感冒会有帮助。”林晓到厨房烧水,沏开中成药,搅拌到温热,端给汉斯。
看着杯中咖啡色的中成药,汉斯低头闻了闻,皱了皱眉,耸耸肩。
“估计和咖啡的味道差不多。”林晓看着有些犹豫的汉斯,像哄孩子。
汉斯盯着中药汤,端到嘴边,皱着眉,喝了一口。
“最好一口气喝完。”林晓看着龇牙咧嘴的汉斯。
汉斯还算听话,依旧皱着眉,脖子一仰,将余下的药汤一饮而尽。
林晓又端来一杯温开水,“咕咚、咕咚”两口,汉斯喝下。
“我的上帝。”汉斯用手捋着脖子和气管。“这是我这辈子喝下的、最奇怪味道的、饮——料——。”汉斯一字一顿地说着英语单词。
“饮料?对,这是特殊饮料。”林晓接过话茬儿,“中药就是这个味道,有点苦涩,但中国有句古话,良药苦口。”
“不过,我有特殊的药物治感冒。”汉斯的表情一本正经。
“什么药?”
“过两天你会知道。”汉斯神秘地一笑。
“明天你还要上班,今晚就留这里吧。我睡沙发,你睡大床,我不想把我的感冒传染给你。”
“我习惯睡沙发,再说这布艺沙发比我的宽。”林晓睡了多年沙发,在她看来,沙发比床舒适。
汉斯从卧室中抱来棉被、枕头,然后拿着电子阅读器躺在床上看电子书。
2.
第二天下班,林晓又来到汉斯的住处。
“中药都喝了?”林晓问汉斯。
“遵旨,都喝了。”汉斯指指餐桌上的中成药盒子。
“今天测过体温了?”林晓问。
“39.5度。”
“还这么高,我们去医院吧。”林晓还是担心。
“没事的。我身体好,30多年没去过医院,发烧对身体有好处。”
看着面色倦怠的汉斯,林晓心生怜爱。一个人在异乡最怕生病,如果烧出个好歹怎么办?
汉斯给自己周而复始、没有波澜的生活带来新气息,虽然只认识几个月,但她不想这样看着生龙活虎的汉斯倒在床上,她希望汉斯吃过药马上能退烧,只是不知道买来的中成药是不是对症。
一小时测一次体温,39.5度、39.6度、39.5度……体温表似乎坏了,温度停留在39.5度左右。
汉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电子书,林晓却心神不定,放心不下,她坐在汉斯床前。
“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合资医院的医生都会说英语。”林晓再一次劝汉斯。
“我还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看病。”汉斯似乎被说动了。
“不妨问问公司或者你的同事。”
“不用担心,估计明天就能退烧。”汉斯还是不想去医院。
“我还是担心。”林晓看着汉斯,想起女儿中考后那次危险的高烧,她不忍心看着汉斯被高烧折磨,不禁急出眼泪。
看到林晓擦泪,汉斯忙劝:“我真的没事。”
“我们都不是医生,高烧还是到医院确诊,心里才踏实啊。”林晓道出自己的担心和女儿16岁时那场大病。
那一次女儿连续高烧9天,她快急疯了,带着女儿前后跑了四家大医院。
前三家医院诊断为感冒、上呼吸道感染。第二次去医院是女儿高烧的第四天,胸透后依然被诊断为上呼吸道感染,肺部没有问题。第七天,高烧还是不退。看着被高烧折磨得虚弱、面色苍白的女儿,林晓感觉女儿的病不止是上呼吸道感染这么简单。
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家“养病”。晚上10点多,林晓带着女儿奔向第四家医院——北京儿童医院。她听同事说起过,18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在儿童医院就诊。
到达儿童医院时已是夜间11点多,此时就诊的患儿依然很多,挂号、候诊依然有几十人在排队。轮到女儿,医生听着林晓焦急的叙述,查看在其他大医院拍的X光片,用听诊器仔细听女儿的前胸后背,并建议重新拍X光片,因为在其他医院拍的胸透片清晰度不够。
40分钟后,林晓带着女儿和X光片再次回到诊室。中年女医生看完X光片:“非典型肺炎,但不传染。住院吧,今晚不要回家,明天早上办住院手续。幸好你们今天来看病。”
“非典?”林晓经历过北京2002年春天那场传染性极强的非典,企业停工、学校停课,人人带着口罩……那场恐怖的瘟疫夺去多少人的性命,有幸存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人残疾,至今是个谜。
女儿住院后的第三天,高烧终于退了,还是在服用激素后。17天后女儿康复出院。这场凶险的非典使得女儿体重减轻3.5公斤,身心濒临崩溃的林晓体重掉了5公斤。
“你是个好母亲。现在女儿的身体怎样?”汉斯扶着林晓的肩头。
“那次病危之后,身体好多了,只是偶尔感冒。现在大学里,她经常打球、游泳。”
林晓煮了梨水给汉斯喝下,像照顾孩子一般。
汉斯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