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
父亲是一部大书,年轻的我们常常读不懂父亲,直到我们真正长大之后,站在理想与现实、历史与今天的交汇点上重新打开这部大书的时候,才能读懂父亲那真诚的心!
——题记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啊? 早点去也可以把你那教材钻一钻什么的,电视看完了又会有好看的,啥时看得完啊?”……父亲拖地经过我身边时又唠叨开了。见我没有动身的意思,又补充道,“今年带的可是初三啊,甭嘻嘻哈哈的,这个周末没事就别回来了啊,不花那几十块车费就难受吧?!……”
那年我还在家乡中学教书,那天周六,因为中秋节调休我们学校要上晚自习第二天补课,刚吃饱中饭,见时间还早我便躺在床上休息,哪曾想在父亲眼里我就是偷懒了。
父亲每次都是这样,看不得我们几个做儿女的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样子,所以总有嗑不完的话题。以前我求学时他也爱这样对我唠个没完,那时觉得他是在关心我的功课,所以每次我心里都特别的暖。可如今参加工作了,他还要我按部就班一刻不让放松不准混日子。想想树老根多,人老话多,真是颠扑不破啊。
我从小就怕父亲,他打我是真打。还记得八岁那年的暑假,因为天气太酷热,几个小伙伴邀我一道去村后的莲子桥下游泳。由于水性不好我从没去过,经他们一阵怂恿便去了。回到家时,父亲早候在那里了,手上拿了个擀面杖般大的藤木条,黑着脸,瞪圆了眼,一步一步逼近。我吓得腿都软了,半跪着,绷紧了屁股上的肌肉等着。却没料到父亲一个巴掌重重的扇过来,于是脑袋嗡了一声……接着那藤条雨点般的狠狠地落在我手臂上,身上,屁股上,腿上。那火辣辣的疼痛迅速弥漫全身,我只感觉眼前一阵黑……
所以平日在家里,我跟母亲说话的时候较多,氛围也比较轻松。而对于父亲,除了必要的招呼外,我几乎很少与他聊天,更别说促膝相谈了。
及至我参加了工作,我都是近乎麻木地面对我们之间的父子感情,我和父亲之间隐约地隔着些什么。有时候我也想试着去缓和一下,然而往往说不到三句就会被他噎住或抢白。
近几年来,也许是生活上遭受太多的不如意,晚年的父亲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对母亲无端的抱怨、谩骂和莫名其妙的数落、翻旧账,而且经常是如影随形,没完没了。久而久之,我对他的敬意也日益锐减,有时几乎用敌视的目光面对他,而他似乎并没有发觉,每次抱我的小孩都捡到宝贝似的,笑得眉毛弯成一张弓。
父亲年轻那会儿在老家当了二十来年的队长兼会计。那时不比现在,不仅村长一年到头没几个工资,而且因为不兴出外打工,大伙都囚在家里巴望那几亩薄地能刨出金子,所以田地看得很重,父子分家自然铢辎必较,加上夏天庄稼用水紧张,父亲常常白天帮完这家分地晚上要去那家仲裁分家事宜,或者刚把村上财务理出个头绪那边因分水闹出纠纷又让去解决。可想而知,家里的农活常常顾不上,甚至有时候农忙时正在自家地里忙着农活也被人催着救急。所以那些年我家从来没有赶在别人之前吃到过新鲜蔬菜,总是在人家都已经在晒干菜或者蔬菜有多拿到市场去卖了我家才刚刚开“鲜”;也从来没听说母亲卖了一头猪啊什么的,我们家的粮食差不多年年只够糊口。
也许在农活上父亲的确不是个能手,但在村上财务的管理上却绝对称得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从没出过一个差错,从没贪污过村上一分钱。所以今天回到老家村上但凡认识或不认识的,提到父亲都会立刻显出崇敬的神色。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至于父亲后来辞职不干,完全是因我的缘故。那年我在城里读高中,一个学期两三千元的消费,对于没什么副业的农家来说,委实困难。在勉强支撑到我读高二时,母亲商量着要去外面闯,父亲显得犹豫不决,除了担心半老不少难找事之外,更多的是放不下干了二十年的村上会计事务,因为村上其余几个队长几乎都是文盲或半文盲。母亲不得已使出杀手锏——先把家里的两只半大的小猪偷偷卖给了大伯家,并说好第二天就带上路费跟村上在外面混得不错的夫妻两个南下福建。不得已父亲也只有跟着出去了。在外面闯荡了十年,父亲没少为村上的事务担过心,不仅一年要去几个电话询问近况,而且在接手的会计表示有些帐目很为难时,他还先后自己掏钱坐火车回家过三趟,帮助处理村上琐碎的事务。我就很不解,都说在其位谋其政,可他已经不在其位,却还……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较真,不让别人说闲话,从来不管有没有人在监督,按他的话说做人为的就是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