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蝶记•青虫》第二十四章 穷根寻叶2
清茶淡香，弥漫石寝，明志怡神。庄周几杯茶水进腹，感觉肌体劲力恢复了好些。木僵的手掌徐徐张开，微微握拳，嘎嘎作响。
清泠耳垂颤动，听见声响。笑道：“庄公子，我这“玉蝶雪梅茶”味道如何？”
庄周随着清茶滋润，舌尖在口腔细舔。麻木的唇舌逐渐恢复感觉，喉咙瘙痒慢慢消失。他嘴角肌肉颤动，尝试着多次咬合齿牙。过了半晌，终于说道：“清…气灌顶，回味…无穷”。
“咦。”千叶听见庄周开口，惊厄不已。蓝眼海波流转，向师父看去。
清泠慈笑道：“村中灭蝠山里有种玉蝶，与众不同。只在冬季破茧而出。此蝶通体如玉，凌霜傲雪，不畏严寒。纵然冰封大地，漫天飘白，它仍能翱翔山岳，俯瞰林野。”
“入冬时节，山岭常盛开多株野梅。玉蝶以梅花蜜肉为食，饮溪河冰雪解渴。生命力异常顽强。”
“偶有一年冬天，我进山赏雪，无意窥见此蝶的足迹，于是御气跟飞过去。”
“山谷大雪纷飞，白茫一片。玉蝶颜色透白与周遭混作一体，飞行轨迹曲折弯延，害得我差点跟丢。”
“终于，它在灭蝠山的一处陡峭山岭停歇了下来。”
“那处山岭的山石凸出，恰似天然伞盖，能够遮风挡雨，较为安全。玉蝶寻摸到此处的梅枝，将虫卵凝结安放，以便第二年冬天繁衍生息。”
“那玉蝶小心谨慎，排完虫卵后，振翅飘飞，绕着梅枝盘旋，久久不愿离开。”
清泠手捧茶水，摇了摇杯身。盯着杯中紫红的梅花和白色的浮物看了许久。
她细口品尝，水流滋润干白的双唇，顺着咽喉直入腹中。
她微咳了两声，面容舒爽，眯眼含笑。说道：“我曾听说，玉蝶性格犟烈多疑。若是排卵之时被生人发现，便会自行吞噬虫卵，断绝子嗣。”
“我趴在山壁上定神凝视，不敢声张。从午后一直等到傍晚，冻得脸色发紫，四肢僵麻。它才安然离开。”
“待它飞走，我跃上山岭，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瓶，将覆盖着冰花的玉蝶卵收容。随手折了几枝野梅，悄然下山。”
“回来之后，将梅花暴晒成干，玉蝶卵雪封埋土。”
“几个月前，青木蝶帅“易心”拖人带了点“子母巢”的“清蜂花蜜”给我。
“我将这三种原料混合浸泡，口感清香无比。”
“子母巢？沐湘？”庄周闻声惊诧，托杯不稳，清茶险些洒出。他曾听离咸提过，蜂娘的妹子沐湘就住在子母巢。
清泠笑道：“庄公子对方圆的人物知道的还不少哩！不错，清蜂花蜜就是从蜂族巫祝的子母巢产出。”
“蜂族巫祝？”庄周和千叶两人同时失声大呼。
饶是千叶身为蝶巫，也是首次听闻。那个令离酸自毁双目的沐湘居然是蜂族的巫祝。
清泠抿了一口茶，润润唇。又说道：“我和她素未谋面，却彼此听过对方的名号。她用情不专，手段狠辣，极爱男宠。子女巢里竟是英姿俊俏的男奴，她朝宠暮弃，日日常新。”
庄周听她言语之中满是不屑，心想，这清泠与沐湘都是巫祝，一个用情成痴，一个纵情放欲。当真是天壤之别，水火不容。加上他认识的离羞和千叶，方圆的巫女倒是多姿多彩，各有千秋。心中不由得对其他族群的巫祝心存幻想。
念头未尽，清泠话锋一转，言道：“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打翻了制作“百蛹丹”的蛹瓶，瓶里的蛹虫恰巧落在了浸泡的“玉蝶雪梅茶”中。”
“本来活蹦乱跳的蛹虫在茶水中突然没了精神。没有多久，它腹中露白，飘翻在水面。”
“我看到此景，心中好奇，又抓了大把各色的蛹虫放了进去，无一例外，全部身死。”
“我猜想定是玉蝶的虫卵凶狠凌厉，不惧苦毒才会将那些有毒的花碟虫蛹瞬间杀死。”
清泠乌眸瞥向庄周，嘴角咧笑说道：“庄公子中了“百蛹丹”，在喝了清茶之后，能够恢复平常神色，唤醒肌肉神经。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庄周这才明白自己被清泠当做了实验的药罐子，顿时怒火攻心。
他看着茶水中蜉蝣的蝶卵，愤然放下水杯。
他心道：自己进屋时已经谨慎提防，不想防不胜防，这茶水中居然还有这般秘密。也不知道她所酿造的“玉蝶雪梅茶”有没有后患。
他在清泠的手中已经吃了多次苦头。心知不敌，只好强压怒火，埋头憋气，不再作声。
清泠瞥见庄周压制怒气，故作镇定，咯咯笑道：“公子放心…我若想取你性命，只在须臾之间。这茶水有益无害，但饮无妨”。
说罢将竹杯中水，一口喝尽。
清泠哑笑道：“扯的远了些啦！小叶子你继续说，孟纤将你从侧室唤出后又发生了什么？”
千叶“嗯”声说道：“常温走后，我还在愣神，听见将军呼唤，我慌忙从大殿侧室跑到她的身旁。”
“孟将军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了下来，扶着我的肩膀说道：熊国使臣来访，相邀各族巫祝前往祈福祭天。你…你有何打算？”
“我听孟将军把问题抛出，急忙回道：熊君必定想要获得蝶族的圣物与秘密。若果真前去，莫说蝶族涉险，方圆亦危矣。”
“孟将军点头说道：我岂不知熊国野心勃勃，想要一统方圆？可是若不应允，万一熊人大军压境，势必生灵涂炭。蝶尾国宁可偏安一隅，也不能触怒凶威，伤害百姓。”
庄周哼声不语，心道：“若这孟将军真的心疼百姓，就不会纵使金蝶卫强收税赋，以至民声怨沸。”
思绪被千叶话语打断，她又说道：“我听将军话外之音想要委曲求全，于是不甘示弱，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还未一战，怎知不敌？蝶尾国虽是方圆小国，却也建制齐全，立足一方。将军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将军被我说的语塞。脸色铁青不大好看。她拂袖而起，说道：事关整个蝶族，不敢轻率。决议与东西谷商量后，再行决定。”
“她眼神怀柔望向我，微叹道：望你顾全大局，能够牺牲小我。若能换得数载和平，蝶族也不忘你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