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挺好（上）

01.

认识苏泽是在住处附近的一家快餐店，每天下班我都会到那家快餐店吃晚饭。

快餐店的老板是个女的，三十来岁，因为我常过来店里光顾，所以跟老板娘十分熟络，有空时我们总会聊上几句，我叫她李姐。

李姐刚认识我那会说:“你这姑凉真奇怪呀，经常到我这儿吃饭，还是堂食，一般跟你年龄相近的姑凉都不乐意来我这儿，就算来了顶多就是打包带走，极少有堂食的，你倒是常来我这儿堂食。”

我笑了笑说:“打包回去麻烦，拿回去还得丢打包盒。”

李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李姐的店大多数是干工地的一些大哥在这儿用餐，他们会拉家常，来点儿小酒，有时候激动了声音也会提高两个度，再齐刷刷的一块儿看店里挂在墙上的大电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在商场的餐馆或者喧闹的酒吧还是特别有情调的咖啡馆我更喜欢在这种地方待着，它更能让我感觉放松。

我经常会听到他们说。

“我儿子明年就本科毕业啦，我这把骨头也不用这么劳累了。”

“我家儿子前阵子给我来电话，说过几天带女朋友回来给我瞅瞅。”

“我女儿前个月生娃啦，我当外公咯。”

每个人都道着自己子女的近况，乐呵呵的漏着大门牙。我心想自己的父母跟他人聊天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02.

那时苏泽是除我以外另一个经常到店里用餐的年轻人，跟他打上交到是有一次在付款时我的银行账户突然在维修，支付不了，后面又排着长长的队，我十分尴尬，苏泽看我支付好久也没成功，就迎上来帮我的也一起付了。

我连忙对他道谢，晚一些会转还给他。他笑着说:“没事，不急，我知道你常来这儿，明天也可以。”我们坐在了同一张桌上，聊了起来。

他说，我看你也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啊，几乎每次来都会看到你。

我点点头，这儿菜色齐全，老板娘炒的菜又好吃，重要的是实惠啊，对我这种刚出社会的小白再适合不过了，再看着这些大哥唠嗑聊天也是一件趣事。你呢，怎么也经常来这儿。

苏泽说，喜欢看到这些阿叔，朴实淳厚，就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如果自己父亲还在的话可能也是如他们一般，在这种馆子和同事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拉拉家常，说一说苏泽。苏泽感觉这儿十分亲切，老板娘也很好，有人情味儿，所以经常来。

可能是缘分的原因，我跟苏泽十分有共同语言，感觉有一个相仿年龄的人跟自己一样喜欢这种馆子十分意外。他给我说了关于他父亲的事儿。

苏泽是独生子女，从小有什么心事就没人可说，长大后遇到什么事了也是自己扛，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分担一下的。

母亲打他记事起就喜欢赌博，赌得还挺大的，父亲刚开始一直耐心劝她给她做思想工作，叫她偶尔娱乐一下就好不要像有瘾一样不赌就浑身难受，母亲只是敷衍着说好好知道了，最后还是造就去赌。

刚开始赌的时候还好有去有回，都是母亲自己的一些老本在玩，后来自己的钱输没了就跟父亲要，不给就撒泼。

有几次父亲被她气得差点进医院，后来父亲给苏泽说那时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只是那个时候苏泽还小，父亲又要工作，离了婚苏泽跟谁，跟父亲吧，他没时间照顾苏泽，本来就是个独子了，肯定会更孤单，跟母亲吧，她又天天赌博影响不好。

父亲还是咬咬牙选择跟母亲沟通，他感觉一个家要有个女人，可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回来一家人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样的家才是个好家。

母亲那阵子算是收敛了一点，苏泽家过了一段平淡幸福的日子。苏泽以为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母亲死性不改，又瞒着苏泽父子去外面赌。

这也是后来有人上门要债了苏泽跟父亲才知道的，那个时候苏泽读初三快毕业了，家里的支出几乎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扛，父亲是工地上的一个小领班，父亲把所有的积蓄帮母亲还了债然后离婚了。

苏泽跟着父亲，每天下课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就会领着苏泽去快餐店，那时的快餐店很简陋，电视也没这么大，小小的，但是大家在一块儿吃饭，然后唠嗑聊天拉家常十分有过日子的味儿，父亲也总喜欢喝两口，不多，他说喝两口这一天的疲劳啊都消失了，真得劲。

很快苏泽就毕业了，高中的时候苏泽住校，便跟父亲分开了。父亲每月都会按时给苏泽生活费，也经常打电话给苏泽，问苏泽有没有吃好，在学校睡得习惯不，几乎父亲每次给苏泽打电话都是在那家常去的快餐店儿。

同事看到了就会说“头儿，又跟儿子视频呢。”

苏泽爸便应声道:“对啊，等我儿子考上一本大学，我请大家吃饭儿，吃好喝好。”

03.

苏泽考上大学的那年父亲特别开心，他笑着，笑得特别灿烂，那是他跟母亲离婚之后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苏泽看着父亲感觉父亲心里的担子算是放下了。苏泽暗暗决定毕业后一定好好工作要孝敬这个男人。

父亲送苏泽去车站的那天，给了苏泽一个信封，信封里塞满了纸币。就这样苏泽开始大学生涯。

大二的寒假，父亲查出癌症，那阵子苏泽特别颓，感觉自己的天塌了，要努力的方向没了，以前父亲就是苏泽的信念，苏泽看着病床的日渐消瘦的父亲，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记得那晚下着雪，很冷，父亲躺在病床上，父亲的床位靠着窗户，他们一起看着雪。

父亲顿了顿先开了口:“苏泽，我知道你记恨你妈，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计较她的之前的过错了，是人总会犯错的，当错误造成的麻烦过去之后，犯错误的人是可以被原谅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你妈，她现在也不赌了，这一个女人啊，老了会很孤单的，特别是年轻时犯了错的人儿，更需要被呵护，她虽有错，但是这些年她受的累也够了。儿啊，你答应爸，行吗？”

苏泽看着眼前的父亲，父亲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请求过苏泽任何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泽拍了拍父亲的手，“爸，我知道了，你放心，现在你就安心养病，啥都不要想。”没过多久苏泽的父亲就去世了。

苏泽没有立即跟母亲联系，只是有空了会去看看她，也没跟她生活在一起，如今苏泽工作了，这件事一直放在他的心头上，他不知道要不要把母亲接到自己的身边照顾，小时候母亲的种种行为让他很难释怀，他感觉父亲的去世也有母亲造就的原因。

苏泽拿起手中的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其实当一个人犹豫要不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内心已经有了选择，只是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行动而已。

我看着眼前的苏泽，不知说些什么安慰，毕竟没有感同身受，我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没有什么多大的见解能去对他人的生活做出引导。

我只是陪他干了两杯，大概这算是我能做的最大的一种安慰吧。

作者:七里安

来源:公众号寄给你世间朝朝暮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