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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夜

2018-04-09  本文已影响29人  单脚企
春寒料峭夜

“瞧好了,像这样。”

他三两下拉开一罐雪津,仰起脖子吹了,喉结上下蠕动,嘴里不忘留了一口,鼓起腮帮子,开始了每天清晨必备的漱口动作,几秒后,随着最后一口津液被咽进喉管,男孩脸上就有了许多无奈,“你看,花生米碎在了牙缝里,我上下两板牙都没有逮住它,脑海里的清脆声也没有出现,这就是不幸福。”

可真够恶心的。

这个点了一碟脆皮萝卜又自带两包花生米,半个钟喝了一打酒的男人,是我的发小,绰号C片,我不是女儿身,也不好男色,身上更没有黄金万两,这段感情即穷且纯洁。

我时常情绪欠佳,如同染了恶疾,旷日持久,反反复复,确认了不是抑郁以及精神类疾病后,只好劝慰自己多喝热水,备多些暖宝宝,甚至筹划着将姨妈巾贴于尾椎处借以辟邪。他最常做的事便是请我喝酒,名目颇多——中了福彩(几十块大洋)、失恋输液(酒)、狗生崽儿了(…………)

我说你大可不必这样,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喝酒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有,你能不能少喝两口给我留点?现在犯病的是坐在你对面的我好么。

老板大概是觉得再这样下去这家铺子迟早要关张歇业,于是很礼貌地将我们连人带狗撵了出来。

小c片意犹未尽地从泔水桶里抽出脑袋,整个身子都甩飞了,我和他跳到一旁连骂晦气。

就这样,我们一行三狗跌跌撞撞地晃荡到一架老旧的铁路桥上,脚下是呼啸而过的火车,近些年,高铁和动车贯通了大江南北,脑海里的雄鸡版图里,划上一道,没多久,你就到了。

这令我想起旧社会那些被贬流放的读书人,一路走一路写着高山流水,然后得个头疼脑热就在半道上嗝屁了,同行的衙役给草草往乱坟岗里一塞,过两天又给野猫野狗刨出来当了宵夜。

搁现在,几个钟头的事,下一句的工整对仗还没搞出来,车厢广播就提示你该下车了。

C片一直很好奇,我满脑子虚头巴脑的东西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大家都是吃饭喝水的人,为什么一个脑子里装着雪月风花,另一个全是天马行空。

我纠正了他一下,别乱整成语,也别想多了,你脑子里只有屎。

小c片听言,不无欢快地就地打了个滚。

一列班车火花带闪电地驰骋而来。

一个收破烂的老头推着辆三轮艰难地在爬坡。

在黑夜里,好似动漫《两只虫子》里那只屎壳郎在推着粪球。

气氛太尴尬了,我们只好上去搭了把手。C片是个话唠,不说话会死,硬是拉着老头扯皮,前言不搭后语的竟然也能扯上人家子女。言下之意,一把年纪了大半夜还出来跑活,出了个事儿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老头一下踩停了三轮,压得我们险些断了气儿,他回身警惕地看了C片一眼,确定了这小子是个嘴上没毛的主,就很自得地哼了一声,又卖力蹬了起来。

“我孙子这会儿正在北京念书,考研咧。”

我和C片面面相觑,这下手上更吃不住力,好在三轮此刻卡上了至高点,老头儿嗤笑一声,乘风而去,成串的百事易拉罐吊在车尾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

我和C片突然感到很惆怅,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说完我俩同时笑了,C片说,你身后有人。

我认为他要诈我,做出抵御动作,缓缓转过身,一个姑娘站在旁边,一身素白。

姑娘说,你们在等人?

我摇了摇头,C片点了点头。

姑娘又问,你们要跳桥,殉情?

C片又激动地点了点头。

我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离得他远远的。

姑娘切了一声,幽幽地说道我也在等人。

我看了发小一眼,他赶紧说你们聊你们聊。

姑娘背靠着护栏,手肘搭在上面,懒懒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先闭上眼睛,跟着我一起做。

她的话无形中有种魔力,我乖巧的合上了眼睛,也断了眯眼耍赖的念头。

我听见耳畔满意的温柔的笑意,那声音缓缓地说,我在车站的这边等了足足三个钟头,你终于来了。

我不由说到:“是啊,我来了,现在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做,南郊有个公园,我们去那里坐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一路上,她打开了话匣子,讲述起她的初恋,第一次写情书,第一次贴近异性的呼吸,第一次彻夜不归,以及,第一次的来不及和他说再见。

我听的一阵头大又觉得似曾相识。

行到一处水塘时,她说,我们走吧。

我忽然心生警惕地问,去哪里。

“去婺源啊,你答应我的,毕业前要去的其中一个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好,起身准备跟着她走了,却感觉到有东西在撕扯我的裤脚,我低头一看,小c片咬着我的裤子在使劲往回拽,再转身看,她却急得快哭了,拽紧拳头,说不出话来。僵持不下的时候鼻子突然嗅到了一阵尿骚,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咬着我裤腿的分明是C片,他裆部湿了一片,整张脸也因为惧怕扭曲起来,只是使劲朝我摇着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缓缓淌下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我忽然察觉到空气中有些异样,再看时,她已经越过栏杆,似童年里的毽子一般跌入了轨道里。

“C片!你在干嘛?”我怒吼道,下一秒便愣住了。

C片不见了。

铁路桥也不见了。

黑暗中,那个老头又蹬着他的破三轮于虚空中朝我缓缓驶来,满面红光地冲我招手。

像一只屎壳郎在踩着粪球玩杂耍。

我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小c片在舔舐着我的手心,枕边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它的口水。

护士满脸雀跃地说,你醒啦,遂兴高采烈地呼叫医生去了。

“昨夜我市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两男一女酒后无证驾驶机动车辆,坠入火车轨道,两人当场死亡,一人于坠车前被抛出车外,目前仍在抢救中。”

一个民警走过来关了电视,尔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掏出了纸笔,脸上带着揶揄的神情。

说说看吧,昨晚的事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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