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少飘渺的欢喜
1.
夜已深，房间里一盏橘黄色的灯还亮着，灯光昏暗，却很温暖。阿玖跟我并排躺在床上，我能感受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知道她还没睡，叮嘱她：“快睡吧，时间不早了。”阿玖翻了一个身，看向我说：“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婚宴。”我也把脸转向她，可能由于光线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这句话中诸多情绪。
阿玖又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我就睡觉。”我“嗯”了一声，闭了眼听她说，阿玖的声音很飘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然后融于深深的夜色中。
2.
阿玖说：“我在中学时代喜欢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呢并没有说名闻全校像校草一样那么夸张。我初见他那天的阳光很好，有些不听话的光点在他脸上欢快的跳跃，我逆着光，眯着眼看他对我笑，那一刹，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其实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对我旁边的他朋友笑，可是啊年少的喜欢总是猝不及防，我沉沦在他那带着满满阳光气息的笑容里。那时候的我就知道我会喜欢他好久好久。”
“新生开学我很巧的跟他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还是前后桌。少女时期的我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很简单鲁莽，性格比较外向，便有事没事的踢踢他的凳子，跟他斗两句嘴，迅速的跟他熟络起来。能和他成为同学朋友，让那时候的我觉得每天的日子都是过得飞快，每天都对上学充满期待。
其实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学霸，而暗恋一个人呢，总是无形中自卑，我也为了能让他更加注意我，学习的积极性更是空前的高涨，名次也紧随他其后。而我却偶然发现，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向靠窗的一个女生身上，我知道那个女生，性格在我看来比较孤僻，成绩每次都是垫底。而那时天真的我觉得优秀如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成绩不优秀的女生呢。
慢慢的，他开始给那个女生讲题，我心里满满的醋意，却还装作若无其事打趣他是不是喜欢人家，才这么殷勤的给人家讲题。其实现在想想，当时就已经有征兆了，他那么不自然的表情我当时却没发现，只知道他很快的否认了，还说我，天天乱想什么呢。
我便没在意，想着等高考完，一定一定要把我这满满的喜欢说给他听，然后能和他去一个城市，如果能在一个学校就更好了。可是天意往往不遂人愿。当成绩出来，我满心欢喜给他打电话，问他想报哪个大学，他却有些支支吾吾，他说他准备复读一年，他说小媛，也就是那个他所讲题的那个女生，她落榜了，心情很低落打算再来一年，所以他就陪她再来一年。
时间很久远了，其实我现在记不清我那时候的心情了，应该挺慌乱的吧，对还有些吃惊。”
3.
阿玖说到这时，轻笑了一声：“故事讲到这，其实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无非就是中学的时候喜欢他嘛而他喜欢的人又不是我，如果后来没有那通电话我没有再遇见他，或许我会过得比现在坦荡多了吧。”
阿玖语调中有着愈来愈深的笑意，我睁开眼，房间一如既往的昏暗，我仍是看不清阿玖的脸，朦朦胧胧的。我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住一样，眼睛还很酸痛，阿玖还没开始讲接下来的故事我却已经开始有些悲伤，我想许是深夜，回忆总是会勾起人的悲伤。
4.
阿玖继续说：“上了大学，跟他的联系逐渐减少，我觉得我对他的喜欢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变淡的啊。慢慢的我也是从他人那听说他的消息，别人讲他跟那个小媛都去了南方，还考在了同一个城市，两人感情很是深厚。其实我就算上了大学，一提起他的名字，内心还是像有千军万马奔过，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知道罢了。
然后有一天他打通了我的电话，我听出来他在喝酒，声音很嘈杂，他说，我需要你。这四个字我听的异常清晰。手里的杯子不小心滑落，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像极了我那时的心情。我急忙去车站买票，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北方来到了南方。那个在火车上漫长的孤独的夜，支撑着我度过的便是那句，我需要你。火车走了多久，这句话就在我脑海里重复了多久。现在想想，估计是他喝太多，拨错手机号，本想打给小媛却打给了我。后来我也曾不止一遍的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会不会还依然这样做，依然不顾一切的赶到他身边，可是哪有什么如果让你可以再次选择呢。
我找到他时，他依然在酒吧买醉，酒吧老板说他已经在这三天了，每天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喝。他看见我，眼神迷离，仍是眯着眼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却没有了年少时的阳光。他喊我‘小媛’他说‘小媛你来了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这是我俩的第一个拥抱，充斥着刺鼻的酒精，虽然他喊的不是我的名字，我却仍是很欣喜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
他清醒的时候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是小媛母亲病重住院，他们根本承担不起高额的医药费，小媛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所以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为母亲治病，找到一条来钱最快的捷径。每天从不同的男人车上走下来，又被不同的男人带走。小媛的母亲才能接受一个又一个疗程的治疗。买醉的他痛恨着小媛，却更痛恨着自己的无能，白天去买醉，晚上把我当成小媛。当他搂着我，在我耳边呢喃时缠绵时，喊的全是小媛的名字。小媛这两个字一直缠绕着我像梦魇一样，赶不走逃不掉。我想狠心走，可每次看他躺在床上皱眉的睡颜我便犹豫不决。
情感终是大于理智，我瞒着爸妈在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在他们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白天去做兼职，照顾起他的生活，我万千话语还是唤不醒他，他依然去买醉，而那时候的我却有一丝丝庆幸，我觉得他醉的时候还能抱抱我，还能跟我亲近亲近 。其实我知道我是太过于贪恋他的怀抱，太过于沉迷于年少的悸动，我想着我这样默默的付出，他会看到的也一定能感动的。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放弃小媛了呢。
而我想错了，那时的他对小媛就如同我对他一样，很难放弃，对年少的喜欢有着近乎痴狂的迷恋。
我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在他身边陪了他两年。慢慢的，他清醒的日子变多，虽然有时候忍不住去找小媛，但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她的背影。喝酒太多，胃出血，住了几次医院，我日日夜夜守着他，他有时会看着我因好几夜未睡而通红的眼睛，跟我说抱歉，却从未亲口跟我说过我们在一起吧。
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一句跟我在一起吧，我们这样住在一起挺好的，可以天天看见他挺好的，即便深夜梦醒时他叫的永远是别人的名字。即便下雨打雷害怕时没有一个怀抱，只有昏暗的灯光，满屋的酒气。即便对未来充满着迷茫恐惧。他能跟我还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不去想未来的日子，难过时在深夜自己孤独喝酒的日子，对于那时的我还是很满足的。
我都没察觉到自己居然为他改变了这么多，对未来甚至没有了追求，对生活中的不公也只变成了忍气吞声。
直到小媛的母亲去世。我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我回到家里，闻见了浓郁的香水味，看见床上凌乱的痕迹。我就已经知道，小媛回来了，而对于他来讲，在我跟小媛之间似乎从来不存在选择问题，他理所当然的带走了小媛。他临走前对我说，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我爱小媛。我当时眼睁睁的盯着他，一字一句跟他说：‘那我呢，你知道我爱你吗！’我当时的声音很沙哑，说完那句话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句迟到的告白，时隔多年终于被我亲口说了出来，却不同以往的心境。”
5.
“啪 ”的一声灯灭了，房间里更黑了，整个屋子又寂静，又暗淡。阿玖声音变的有些激动，终于有了点实感，不像之前那么飘忽。她说：“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跟我说，阿玖，离开了我你还有父母你还有很多，可是小媛她不一样，她只剩下我了啊。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说我还有好多，我为他放弃了学业放弃了爸妈，我爸妈因为他已经要跟我断绝关系 ，到头来他跟我说我还有好多 ……”
阿玖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很是突兀，我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时至今日，我已经很释然了。那么飘渺的喜欢存在了这么久也真是不容易。这个故事的结局很普通，我明天要参加他的婚宴，不是他跟小媛的。
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怎样，我不清楚他跟小媛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段伤心的过往，那自他走后，我颓废的生活，想他的意识全靠着酒精来麻痹，发现酒啊真的是个好东西呢。生活啊怎么过得这么累呢。”
我说：“睡吧。太累了就睡吧。这么多年了早就释怀了啊，晚安，阿玖。”
6.
早上闹钟响个不停，我伸手关掉它。发现眼皮沉的厉害，摸了摸脸，全是水泽。狭小的单人床就我自己，有一角被子还被我踢到了地下。
我拉开窗帘，今天的阳光也很耀眼。我洗漱完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然后去参加婚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