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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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一歇，抽支烟再干吧。”

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工应声放下工具，跟随小五走向一栋房子，在墙边坐下。中午十点，阳光被屋子挡住，还有微风迎面吹来，不热。

小五向工人散了烟，把烟盒放在地上，便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才手机在兜里响了几声，不是电话，而小五手上又沾着砂浆，就没看。他还担心是重要的通知，怕耽误工作，结果是反诈宣传。

“诶，你不抽烟啊？”靠墙坐的大胡子男工看向小五。小五腼腆地笑了笑，“我不会。”大胡子有些惊讶，“你不会抽，就不要买了嘛，浪费钱！”

小五揪着袜子上的鬼针草，笑道：“一包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你们干完活带回去抽。”

大胡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感情好。”

小五不吭声，大胡子也识趣，没找话说，而是跟另一个肥胖的工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当他俩聊到村里开面包车的小杨时，小五冷不丁插了一嘴，“那个人我知道，人品不怎么样。”

大胡子和胖工人都怔了一下，“啊？怎么说？”

“算了，我不喜欢议论别人。”小五又举起了手机，完成公司安排的学习任务。因为小五的话，气氛彻底冷下来，俩人很尴尬，只抽烟不说话。

小五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件事说出来，一是一吐为快，二是不想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是小人。

那天早上，小五照旧去查看巡逻船。还没走到船边，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船搁浅了！走进一看，螺旋桨卡住了，导致半边船身悬空，倾斜的幅度再大一点，搞不好就翻了。小五试着推了几下、抬了几下，螺旋桨纹丝不动，船身倾斜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一个角离水面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好在船头靠岸，有支撑，船应当不会翻。

思前想后，小五决定将船搁浅的事隐瞒下来，自己想办法解决。螺旋桨太重，一个人抬不动，那就两个人抬，两个人不行就三个，再不行就四个……再不行，小五只好向领导汇报，大不了挨骂，比花几百请人划算，毕竟小五工资也不高。

找人么，依小五的想法，最好找关系好的，第一，人家不会到处乱说，第二，没准不用花钱。于是，小五便将主意打到了一个放牛的男人的身上——小五曾送他一支鱼竿，尽管是坏的。

小五眼巴巴地盯着路上，盯了两天，也没遇到放牛的男人。在等待的过程中，船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矮的那个角已经插进水里了。小五再去试，更抬不动了，因为螺旋桨卡得更深了。

小五担心领导突然用船，挨骂事小，耽误领导的事就闯大祸了。上次就是这样，领导突然来电话说要用船，小五急忙做准备，干得汗如雨下。

小五烦恼之际，一辆三轮车缓缓从面前驶过。开三轮车的男人经常在附近割草，小五认出了他。

“不能等了，花钱就花钱吧。”小五嘀咕着，追上去叫住中年男人。闻言，中年男人拍了拍左腿，苦笑道，“我干不了，我的脚是歪（不好）的。”

“那您能不能帮我找人？”小五请求道，“先找一个人来试，不行多找两个。不白干，价钱好说。”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我帮你问问吧。”

小五说，“叔，您找到人直接让他到管理房。”

男人连说了几个“行”字。

小五回管理房等了一个小时左右，中年男人替他找的工人来了——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叫小杨，个子不高，人很瘦，经常踩一双人字拖。

小五没跟小杨谈价钱。小五觉得，搭把手的事情，小杨不至于漫天要价。小五领着小杨走向船。俩人蹲在船边商量一番，就动起了手。

别看小杨一脸憨厚样，可人家聪明着呢，知道借力——用木棍去撬两个人都抬不动的螺旋桨。这一点，小五就没想到。把螺旋桨从坑里撬出来后，便好干了，没几分钟，船就下了水。

船下水了，小五如释重负，脸上挂着笑容，看向拍着身上的灰的小杨，“你看，给多少合适？”

小杨埋着头，面目表情，“就给两百吧。”

小五愣了一下，觉得这个价格太高，沉默半晌，终究开了口，“你不是开玩笑吧？少点。”

小杨的脸色垮下来，不耐烦地说，“两百还多？”

听小杨的语气，好像那不是两百，而是两块钱。小五越发不爽，嘟嚷道：“就这么点活儿……”

小杨猛地转身盯着小五，重重地说：“是，就这么点活儿，那你一个人干啊，叫我来干嘛？”

闻言，小五的脸色就跟吃了死老鼠似的。他欲言又止，终究一句话都没说，老老实实付了钱。

小杨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小五心里很别扭。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往墙上擂了一拳。他生小杨的气，觉得小杨贪心不说，还不懂人情世故；他也生自己的气，怨自己一开始没跟小杨商量工钱，要不，哪里用得着当这个冤大头啊！

“就搭把手，问我要两百块钱，真好意思！”小五不愤地总结了一句。大胡子频频点头，顺着小五的话说，“说得好，是要得高了！那小子就这样，有点贪心。”胖子扫了大胡子一眼，附和道，“对，还不讲礼貌，看到我都不打招呼！”

自己的想法被认同，不管他俩是真看小杨不顺眼，还是为了拍自己马屁，小五并不介意。可小五不知道的是，这俩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当时顺着小五把小杨贬得一无是处，结果转身就将小五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