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已开
2018.7.13 星期四 天气晴
文/林木草
图片来自网络
01
“楠楠，你终于醒了！”
我很用力地睁开双眼，我仿佛沉睡了很久。
那是林开的声音。我看到林开一脸着急又有些兴奋的表情，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林开是我和我男朋友江橙的共同好朋友。他是一个很好很仗义的男孩。
“林开，我这是在哪儿？”
“楠楠，你在医院的病房里。”
我感觉我躺了好久好久，我正想起来，就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了。
“我的腿呢……林开，林开！”我几乎叫起来了。
我扭过头看到林开哭了，“楠楠，地震了，我们五天后才找到你，紧急送你到医院时，医生告诉我们你要被截肢……”
我泣不成声，为什么老天要和我开这么一个玩笑。
“林开，江橙呢，小橙子呢？”我很着急地问。我心跳很快，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林开沉默了半天。
“林开，是不是小橙子他……”我每说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心痛。
“楠楠，你先别激动。我们找到江橙时，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他用整个身躯爆护了你，你才幸存下来了。楠楠，我们一样地难过，楠楠你不要想不开啊。”
林开的表情很痛苦，而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了江橙。
“江橙，你怎么那么傻，你让我活下来，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了，还不如让我去死！”我撕心裂肺地吼着。
这时候江橙温暖的笑容，又浮现在我脑海里。
“林开，我和江橙约定的，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的，我们说好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感觉我要疯了，这时候林开一把抱住我，我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只是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到了林开肩膀上。
这时候我听到林开的歌声，他轻轻唱到:
“Hey Jude, don't be afraid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
Then you‘ll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我慢慢止住了哭声。
这时候，2008年5月17号，5·12地震五天后。
02
我只能每天躺着床上，林开每天都来看我。我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林开那阳光温暖的笑容，如江橙一般。
林开每天都给我讲故事，给我唱歌。他的声音很好听，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睛都在笑诶。
“林开，谢谢你。”我对林开说。
没想到林开说：“楠楠，根本就不用说谢的，我和你，还有江橙，多么铁的关系啊。你们两个都是我林开这辈子的好朋友，我认定的朋友，就永远不会改变的。”
“江橙，他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吧，我和他一定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永远地在一起了吧。”我说。
“对，楠楠，你一定要好好的，不仅要为自己好好活下去，也要为江橙好好活下去。”我分明看到林开，又充满希望又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林开为什么，要像江橙对我一般对待我，莫名地心疼林开。
03
我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到了安假肢的时候了。
但我却发现安了假肢，我根本就走不好路。我尝试了很多次，没有林开的搀扶，我连一步都走不了。
我忽然把拐杖仍了，坐在地上就哭了。
我感觉自己好没用，简直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这样痛苦地活着，又拖累了林开。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不想活了，不能再拖林开的后腿了。林开多好的一个男孩呀，为了我这个废人，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情。
林开马上跑过来，准备扶我起来。我一把推开了他，自己痛哭起来。
我完全听不进去林开安慰的话，就想哭死算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床边的一把水果刀。我慢慢地挪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把刀拿过来。
我正准备割腕，房间门突然开了，林开大叫：“陈楠，你要干什么！我不允许你死！”
林开给我端的午饭撒了一地。我的痛苦也碎了一地。
他马上跑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刀。我想逃离这个地方，我想逃离这个世界，可是，我没有腿，我跑不了。
我的眼泪滴到了我的伤口上，血肉模糊。林开拿来医药箱，给我包扎着。
林开是一名医学生，和江橙一样，立志救死扶伤。而我读了汉语言文学，我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
“林开，你为什么要救我，就让我死了吧，这样我没有痛苦了，你也没有痛苦了。”
“陈楠，”林开喊我大名，他很少喊我陈楠。“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管你有没有双腿，你都是你陈楠！你都是我一直一直喜欢的那个楠楠！”
04
我当时就懵在了原地，不是说一个人喜欢你，你会感觉得到吗？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林开喜欢我这个事情。
我觉得林开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觉得我心里一直都有江橙的影子，所以不能正视林开的感情。
后来我才知道，林开在得知地震之后，第一时间就从厦门来到了绵阳，来找我和江橙。我就是林开找到的。
当时很多人都劝林开不要再找了，因为找了四天都没有结果。后来第五天，林开终于找到了我和在我身旁死去的江橙。
而为了照顾我，林开他整整休学了一年。就为了在我身边，怕我出事。
我和林开、江橙从就是好朋友，我们三个都是成都的，我们高考约定要一起考厦门大学，去厦门看海。结果我和江橙都失利了，来到了绵阳，而林开一个人，带着我们三个共同的梦想去了厦门。
林开后来对我说，上大学过后，一直都想告诉我，他对我的感情。而大二上学期得知我和江橙在一起的消息之后，选择了默默地祝福我和江橙。
“林开，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楠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江橙，江橙也喜欢你，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我觉得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林开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光。
林开继续扶着我练习走路，边跟我将很多以前的故事。他讲得很用心，我也听得很认真。
就算偶然有几分钟的安静，我和林开也不觉得尴尬。我竟然有一种“我们就这样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的感觉”。
今天是2009年5月11日。明天就是地震一周年悼念日了。
05
晚上我打开博客，日常写文。看到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写的故事已完结。
那个作者的博客名是“城南花已开”，他的故事真的鼓励了我这一年。我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看着就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我看到作者最后一句话——“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追更和支持，我写的故事完结了，城南花开了，我也希望，我喜欢的陈楠，她的世界，春暖花开。”
看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了林开就是那个“城南花已开”。我感动得说不出来话了。
这时林开走到我的身边，一如既往对我微笑。
我说，“城南花已开，”
他说，“愿君安常在。”
我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楠楠，城南的海棠花开了，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我微笑着点头，眼泪夺眶而出，这次是因为高兴。
2009年5月12日，阳光明媚，林开陪着我，很慢很慢地一步步走着，一年了，我终于适应了这样的走路方式。
我和林开在草地上坐着，看那海棠依旧。
我说：“原来，有的积雪，会自己融化。林开，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