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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那一天的具体日子肖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周末，自己还没睡醒，就听到电话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烦人无比。他本想下意识的按掉，继续睡觉，但拿起来一看，是父亲肖建国的。

电话铃声还在响着，在他的印象中，父亲鲜少这个时间点来电话，肖伟有些犹豫。可旁边的妻子王丽，烦躁地踢了他一脚：“吵死了，快点接。”

肖伟赶紧按了静音键，快速翻身下床，走到客厅，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小伟，你快回来吧，爸爸快不行了。”

“您怎么了，现在在哪里？”肖伟急切的问。

“还能在哪儿，在医院呗，我这两天气闷，现在感觉喘不过气来，你快回来，我真担心自己一口气上不了人就没了。我……”

又来了。这一年多来，为了能让自己回去，父亲想的招可真多。要么是生病了，要么是摔了，各种毛病和借口都来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嘛。

想到这里，肖伟打断了父亲的话：“好了，爸，不要再这样了，我不会回去的，一大早的，你还有完没完？”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肖伟生气的走回房间，翻身上床，想继续睡一会儿，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王丽显然是听出了异样，便问：“谁的电话？一大早这么生气？”

“还能有谁，我爸呗。”肖伟没好气地说。

“哦，是又要劝你回去。”王丽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肖伟说话。

“放心，我不会回去的。”肖伟答。

“我有啥放心不放心的，看你，想回就回。”王丽这话，让肖伟有些诧异。

放在以往，王丽一定会坚决反对，绝对不回去，因为一向要强的她，坚定的觉得自己一定要在洛杉矶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再谈衣锦还乡的事情。

这么些年来，她一会儿折腾做贸易，一会儿折腾办学校，一会儿要折腾做代购，都折腾过好一阵子。现在眼看着自己和两个合伙人一起投资的学校已经有了眉目，这会儿她铁定不会回去的。

可听她这话的意思，又有点奇怪。

王丽似乎看出了肖伟的心思，便说：“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有了新的变化。”说完故意顿了顿，接着说：“因为我之前想办的合作学校办不成了，两个合伙人撤资了，我一个人不管是资金实力，还是经验，都是干不了的。所以我干脆放弃了。前两天才发生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肖伟哦了一声，心想，妻子看来又得回归家庭主妇的身份了，他不自觉的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深知王丽是个很要强的人，结婚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不停地折腾，虽说整体来说没成大气候，但总算是有些进项，能够分担一些家里的开支，也能帮他减轻些肩上的压力。

只可惜，这回还是没做成。

11

说实话，出国这么些年，像他们夫妻俩这样赤手空拳打天下，凭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还要再养两个孩子，确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虽说父亲给过他们卡，还总时不时的以各种名义给那张卡上打钱。但他说过，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打一片天下，坚决不靠父亲的接济过日子。所以，不管是多少，他都放在那张卡里，至今，也未曾动过。

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这张卡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是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除了这个父亲的称谓和血缘无法更改之外，他不想跟父亲有过多瓜葛。

正想着，王丽却又说话了：“其实，我是觉得，回去的事情，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毕竟……”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不会回去的。”肖伟显然有点生气，说完又补充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父亲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回去的，打死也不会。”肖伟越说越激动。

王丽赶紧安慰：“我明白，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得往前看啊。”

“不，我过去不了。”肖伟说：“不要再说这些事了，我想睡一会儿。”说完翻了个身，拉起被子，做出要睡觉的样子。

王丽知道肖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没再说。

只是，一早上经过了父亲的电话轰炸，又听了妻子这番话，此刻的肖伟心里很凌乱。他拉紧被子，闭上眼睛，想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任凭各种画面不自觉的在脑海里闪现。

直到今天，他还记得二十二年前，他刚出国时候的情景。

那会儿，父亲肖建国刚创业不久，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凭借他的精准眼光，肖建国很快就赚取了第一桶金。

而伴随着第一桶金的到来，肖伟与父亲的关系，也开始急转直下。

12

那会儿正是各大青年热衷出国留学的年代，赚了钱的父亲，从内心生发出了一股别样的豪情，他第一时间就想着把儿子送出国，去留学，去国外读书，去接受国外最好的教育。

可他不知道的是肖伟并不愿意，而且真心不愿意。

原因是多样的，最主要的原因是：

一来肖伟的成绩并不好，在国内都不拔尖，到国外更难吃得开；二来，肖伟的英语很烂，别说日常交流了，就连考试他也常常不过关，现在却要把他丢到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里面去，他觉得是很难立足的。

正因为这样，当肖建国告诉肖伟要送他出国念书的时候，肖伟啥也没说，就丢下三个字：“我不去”。

父亲感觉很惊讶，很是不能理解。想着，现在这年代，谁不想出国，我给你钱，供你读书，想让你出国，你居然不愿意，这是什么道理。

他以为儿子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于是乎，在跟儿子说了这一次之后，肖建国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给他张罗留学的事。

没过多久，当肖伟再次收到消息时，是肖建国给他的机票，出国的机票，一个星期之后，他将飞到洛杉矶，正式离开武汉。

那天，看到父亲递过来的机票时，肖伟懵了。他大声喊着：我不是说了我不去嘛？为什么？

肖建国平静地说：“不用担心，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反应，他以为儿子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太激动了。

没想到儿子却咆哮道：“我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说着就要往外跑。

肖建国一把拉住儿子，生气的问：“小伟，你说什么？我钱都花了，手续都给你办好了”

肖伟生气的喊道：“我说了我不去，不去，不去。”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肖建国一个耳光甩过来，肖伟顿时懵了。只听得父亲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我说让你去你就得去。”

而后的话，肖伟已经不记得了。唯独记得的是，事后，父亲恶狠狠地目光，以及他如一滩烂泥一般的瘫软在地上。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