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城 第四章 问天楼顶（二）

那黑袍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道：“不错，不过，我却是有些累了，或许，那箫一清自始至终也不会明白，我们两家为何要对他动手吧。”那灰袍老者道：“他肯定猜到了是我们两家，但到底为何动手，想必他是不明白的，我们两家本来不曾涉足这江湖，只是这么多年来，住在这青龙城之中，也或多或少染上了一些江湖人的习性，但我们是从商场朝堂之上走出来的，都习惯防患于未然。”

那黑袍老者道：“你这话错了，防患于未然不假，但是，我们已经不仅仅是沾上了一些江湖上的习气，而是彻彻底底变成了江湖人了。”那灰袍老者惊讶道：“哦，何以见得。”那黑袍老者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你刚刚才说过。”

那灰袍老者一怔，疑惑道：“我刚刚说过，我刚刚说什么了。”说着，蓦然想起些什么来，只听他摇头笑道：“是啊，可不正是刚刚说过吗？”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而那黑袍老者也不再言语，抬头看向那依旧在燃烧的大火，夜风将衣袍吹得一阵飘扬，而那灰袍老者笑了数声之后，也停歇了下来，只见其也抬眼向那大火看了过去，脸上忽闪忽闪，那鬼头面具显得十分狰狞。

良久过后，只听那灰袍老者道：“看着这大火，我似乎看到了以后我们两家。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萧家的这场大火只是一个开端，或者说，连开端都算不上，只是你我三家恩怨的开端吧，或许，以后青龙城之中，也不会再有你我两家了，但一定还会出现什么王家、李家、赵家，不变的是青龙城，变得是这城中的恩怨。别看我们俩现在还在这聊得挺开心的，但就如同我们两家对付这萧家一般，不需要什么理由，便会相争起来，虽说这次明面上的理由是怕萧家独大，但你我心里都清楚，那只是一个让一切显得理所当然的借口罢了。”

那黑袍老者闻言，沉默不语，依旧只是盯着那场大火看，眼神之中显得十分复杂，火光一闪一闪，脸上阴晴不定。便在这时，只见那问天楼下一道黑影急掠而来，那黑影到了这楼下，丝毫不见迟滞，足尖一点，向上飘了丈余，而后又在那问天楼的飞檐之上一借力，身子立刻便又飘飞而上，如此几个起落，便到了那问天楼的顶端，身形一滞，稳稳停在那灰袍老者身边。

那灰袍老者见状，笑道：“你看，消息来了，刚好可以将你我刚刚所说的印证一下。”说着，他转向那来者道：“情况怎么样？”那黑衣人躬身道：“箫正炎突围而去，箫一清死于禽楼兽殿之手，其余人等，一应诛杀。”

听了这话，那灰袍老者目光一闪，一道凌厉的眼神直直盯着那黑衣人，冷声道：“箫正炎突围而去，你们是怎么守的门。”在这灰袍老者凌厉的目光之下，这黑衣人身形一颤，惶恐道：“箫正炎虽然突围而去，不过，业已身受重伤，禽楼兽殿的人已经追了下去。”说着，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灰袍老者。

那灰袍老者闻言，眼中的神色才渐渐冷淡下来，此时，只听那黑袍老者笑道：“怎么样，我说世事没有绝对，即便你再怎么肯定，始终还是存在着变数的。”那灰袍老者闻言，呵呵笑了数声，意味深长道：“是啊，这世上确实处处都有变数。”说着，只见那灰袍老者目光一闪，看向那黑袍老者。那黑袍老者此刻也正看向这灰袍老者，眼神之中一片平静。

只听那灰袍老者突然用玩笑的语气道：“你说，我现在要是在此地做了你会如何？你我都不会武功，但现在，我面前却站着一个我的人，而且，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今天你我来这问天楼顶端看火喝茶，你我身边都没有人，最近的人，也在这楼下，可以说，是万分赶不上来的。在这儿杀掉你，可是能省掉我不少事情。”

那黑袍老者闻言，神色丝毫没有改变，甚至声音还是那么平稳，只听他道：“你果真不出我所料，这世上确实是处处都有变数啊。”说着，摇头低叹了数声，接着猛然之间抬起头来，眼中有似笑非笑的神色，道：“那么，你为何还不动手。”那灰袍老者道：“你不怕？”黑袍老者微微笑道：“自然没有人是不惜命的，我自然是怕，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若是你真的下定决心的话，我怕就有用吗？”

那灰袍老者也笑道：“自然是没用的。”说着，目光一凝，厉声喝道：“动手。”便见那一直站在他身前的黑衣人化作一道黑影，重重踹在了那黑袍老者身上，这问天楼顶端的地方本来就不大，而且那黑袍老者又不会一点功夫，加之那黑衣人这一脚力道又甚是大，只见那黑袍老者连停顿都没有停顿，身子便被踹飞了出去，而后便直直向下落去，凭着这问天楼的高度，这黑袍老者又是一点功夫都没有，这么落下去，肯定是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有。

那黑袍老者至始至终眼中都是平静之色，既没有惊讶，受了那黑衣人一脚之后，也没有痛苦之色，只是静静看着那灰袍老者，看着其在楼顶之上越来越小，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又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他听到一声巨响，而后觉得自己十分疲倦，缓缓闭上了眼睛。

至此至终，他都是这么平静，或许，他真的早有预料，对那灰袍老者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得惊讶，但即便如此，又何以能在死亡面前表现得如此平静呢？也许，他是真的累了吧。

那黑衣人出手过后，立即又退回了那灰袍老者身边，那灰袍老者此刻并没有上前去查看，由于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其脸上到底是何神色，不过，其眼神之中却是各种神色流转，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个减少麻烦的法子，我们都不是什么心地纯良之辈，要怪，便只怪你的运气差了一点吧，是我的人先到，否则，你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吧，不过，换做是我的话，可做不到你这么平静。”那灰袍老者刚刚也看到那黑袍老者平静的眼神，虽说只是一瞬之间，而且，那黑袍老者的眼神之中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愤怒不甘，但却让这灰袍老者觉得，那无异于毒蛇的眼神，甚至比那毒蛇的眼神还要可怕上千倍万倍。

那灰袍老者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对着那黑衣人道：“我们走。”说着，便向那楼梯口走去，走到半路上，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那黑衣人道：“你做的不错。”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了。而那黑衣人一怔，接着，便快步赶上那灰袍老者，也跟着走了下去，凭他的本领，便是直直跃下去也没什么大碍，但现在，他却只能跟在那灰袍老者身后，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下走，尽管他一身功夫不弱，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只能按着这条路的规则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