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眼中的风景

今天是草原之行的最后一天，我还在为不能入住蒙古包而耿耿于怀，导游小姐姐却一脸不以为然:住蒙古包有那点好？夜里能把人冻死，而且只能勉强住人，连澡都不能洗！

说真的，来到草原我不想只做一名匆匆的游客，不想只是远远看着一群群的绵羊流淌过碧绿的草原，不想只是站在人群中看着远山的尽头的蓝天和白云在悄悄私语，更不想像被牧羊人驱赶的牛羊一样被导游吆喝着赶赴下一个旅游景点。

我希望中的草原之行应该是可以和牧民生活在一起，晨起喝上一杯香甜的酥油茶，在沾满露珠的草地上，抖落一身的混浊的气息，呼吸着草原上被芳草酿造过的空气，提上一只木桶到牛厩里挤奶，然后骑上一匹老马和牧民一起赶着走走停停的羊群，路过一片清澈见底的泡子（草原中湖的意思），马儿驻足饮水，而肥硕的羊儿在悠闲地啃噬着没过马蹄的草坪，听草原的风在耳畔唱响低低的旋律，仰望洁白的云朵如梦如幻，飘过眼前的山丘，变幻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我一个人脑海里幻化出来的景色。跟团旅行的优点是行程紧凑，不必事事自己操心，但是这也意味着每一个景点都玩不尽兴，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话说从五一兵团度假村里醒来之后，天刚刚揭开灰蒙蒙的一角，我还是趁着同行的人还未睡醒，一个人逛了逛曾经的建设兵团。

这个始建于1969的建设兵团位于乌珠穆沁旗内，也正是姜戎小说《狼图腾》的发生地，当年的下乡知青和游牧民住在一起，只有兑换必要的物质时才来到这里。除去给游客下榻的旅店，这个建设兵团仍然是锡林郭勒盟的行政中心，从挂在旧式的玻璃门旁的写着汉蒙文的门匾就可以看的出来。

建设兵团里已经没有多少过去的影子，只有几枚陈列的锈迹斑斑的大炮和一辆废旧的坦克和写在墙上巨幅的毛主席语录还提醒着我们曾经有这样一段特殊的日子。

吃过了小米稀饭就咸菜的忆苦思甜饭，我们便驱车向着锡林郭勒盟驶去。

草原的雨如同约好的一般再一次从天而降，而我们的大巴在轧得宽宽窄窄的车辙里颠簸了不足三十分钟就停了下来，几个穿着蒙古服饰的中年人拦住了我们的车，我们被告知外来车辆一律不准进入草原。

大巴车窝在泥泞的草皮上喘息着，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会会有大卡车来接我们。”导游挂上了手机给我们通报。卡车……整团的游客开始骚动起来。

细雨菲菲中，我们被从大巴上赶了下来，依次踩着一条长凳登上了卡车后面敞着的车厢，没有凳子，也没有可以遮雨的东西，只有几位同行的带着遮阳伞，大家几十个人挤在一起，这样既可以保暖，又可以避免因为道路的起伏而把人甩出去。那感觉，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上山下乡的知青。

在草原上颠簸了接近二十分钟，我们一行来到了锡林郭勒盟。

下车以后，热情的蒙古大嫂就同两个蒙古小伙从一个巨大的蒙古包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小伙双臂上面飘着许多蓝色的哈达，另外一个小伙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描金的景泰蓝酒杯，另一只手里是一个彩色的皮囊，导游介绍里面是蒙古当地的特产蒙元王酒。

蒙古大嫂先是热情地欢迎我们这一行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向我们介绍蒙古的风俗，敬尊贵的客人一杯下马酒。

下马酒要求客人用左手持酒杯，右手无名指蘸三下酒杯里的酒，第一下弹向空中，敬上苍，第二次弹向地面，敬厚土，第三下要点在自己眉心，敬自己的先祖，然后一饮而尽。

同行的男士大概是在雨中淋湿了急于取暖，无一例外的变得十分豪爽起来，他们接过蒙古小伙手中的酒杯，依样画葫芦地弹了三下，然后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架势就差再从小伙手里抢过盛酒的皮囊，女士们也都毫不扭捏，彰显了我们这群山东的女中豪杰的豪迈和气概，就连我们的导游也在大家的叫好声中干了杯中的酒。

由于多年前已经戒酒，我只是用嘴唇象征性地沾了沾就放下了酒杯，蒙古大嫂则为我围上了蓝色的哈达，第一个环节就告一段落了。

正当我思忖着是否可以体验一下如何挤牛奶时，蒙古大嫂指引我们来到了牛棚，她拿出一个奶桶，坐在母牛旁边的马扎上，娴熟地挤起奶来。

只见她两只手揪着牛的乳头，一上一下的有节奏的挤着，牛奶像两股洁白的喷泉射向她腿间的奶桶，示范完毕以后，她示意我们可以开始了。

我坐在马扎上尽可能地学着她的样子，用两只手抓住牛的乳头，向下一张一弛地撸着，牛奶像两道细细的线，飞到了奶桶里，呵，原来挤牛奶这样简单。

后面的游客显然有些不太耐烦，在他们的督促下，我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母牛，羊圈里蒙民大叔已经准备好了一只长着黑脸的小羊羔，他昨天就为这只小羊洗过了澡，今天，它是孩子们眼中的小明星，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抱着它，抚摸着它光洁的皮毛，和它合影留念。

儿子很快被立在不远处的几个射箭的靶子吸引住了，他飞快地跑了过去，抓起放在桌案上的弓箭练习起来。

初秋，草原的风柔和又悠远，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如洗的碧蓝，一旁的孩子们在兴致勃勃地放风筝，五颜六色的风筝在蓝天下越飞越高，不时有展着巨大翅膀的雄鹰掠过头顶，多么静美的画面啊。

而草原之行最令我向往的是在草原上策马狂奔。14年前的我有幸来到草原，那时也是初秋，只不过那是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平均海拔超过1000米，我记得那天的风如同鞭子抽打在脸上，我骑了一匹温顺的白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肆意奔跑，那一刻，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有那么多的渴望瞬间涌上心头，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灵魂出窍了，从沉默的空中俯瞰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

14年过去了，我的心依旧没有释放出来，只是我已经不会在允许自己再一次的放纵自己，只是在牧民的指导下，规规矩矩地骑上了马，慢慢地在草原中溜达了一圈就下了马。

草原，我梦中向往和依稀令我释放的草原，一样的蓝天白云，依旧是碧水绿草，而我的心却已经不再年轻，我已经再也无法深入其中，去用一颗敏感的心触摸它的呼吸，无法把自己沉淀下来，用我的眼睛和耳朵去记录我的心境，无法去感知它的广袤和壮美。

我突然间感到十分的悲哀，这难道就是我此行的目的？跟随着别人的脚步，看着别人眼中的风景，却再也感动不了自己？

2017.8.17星期三 天气: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