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神圣家族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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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彧彧青春
第二章:大洋彼岸·秘密与阴影
1
1989年的旧金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杭州截然不同的湿冷和海腥味。
十四岁的祖芬芳站在那栋被称为“新家”的白色维多利亚式大宅前,巨大的橡树投下阴郁的影子,将她单薄的身躯几乎完全吞没。
她穿着母亲精心挑选的米白色羊绒大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旧行李箱——这是她唯一坚持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名义上,她是来接受世界一流的教育,是父亲口中“为了你的未来”的深谋远虑。
但少女敏感的心早已捕捉到父母之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及父亲在机场送别时,目光越过她肩头,与那个叫李慕华的女人之间短暂却异常胶着的对视。那眼神,让她心底莫名地发慌。
2
李慕华以“监护人”的身份出现。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驼色大衣,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对祖芬芳的照顾无微不至,安排学校、购买生活用品、准备她喜欢的中国菜。
然而,祖芬芳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母亲乔碧萝那种天然的亲昵和温暖。
李慕华的关怀,像一件熨帖却并不合身的外套,带着一种刻意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疏离。
她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而非一个亲近的长辈。
变故发生在一个沉闷的午后。
祖芬芳因感冒提前从学校回来。偌大的房子静得可怕。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原木地板上,想上楼找点药。父亲的房间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不寻常的声响——一种急促的喘息和低沉的、属于父亲的、她从未听过的、带着某种黏腻感的嗓音。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房间,尘埃在光柱里狂舞。
她看到父亲祖安阳,那个在公众面前永远威严、节俭、爱妻爱家的“布鞋首富”,正将李慕华紧紧拥在窗边的阴影里。
他的大手深陷在李慕华柔软的羊毛衫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姿态是祖芬芳从未见过的贪婪与沉迷。
李慕华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后仰,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阳光照亮了窗台上那盆新添的、叶片肥厚的绿萝,翠绿得刺眼。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祖芬芳的脑子里炸开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猛地捂住嘴,踉跄后退,撞倒了走廊上一个沉重的铜质摆件。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祖安阳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回头,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欲和瞬间袭来的惊惶。
李慕华则飞快地推开祖安阳,慌乱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脸色煞白,眼神躲闪,不敢与祖芬芳对视。
“芬……芬芳?你怎么回来了?”祖安阳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试图上前。
祖芬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看着父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李慕华那副狼狈又羞耻的样子,巨大的背叛感、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冲进一楼的洗手间,趴在冰冷的马桶边缘,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连同那份刚刚被彻底撕裂的、关于父亲和家庭的纯真信仰,一起呕出来。
冰冷的瓷砖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充斥鼻腔。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泪痕狼藉、眼神充满了震惊、痛苦和深深刻入骨髓的冰冷恨意的少女的脸。
十四岁的夏天,她的世界在旧金山这栋阴冷的豪宅里,彻底坍塌了。
而崩塌的中心,是她曾经视为神祇的父亲,和一个她必须称之为“阿姨”的女人。
3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一切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当李慕华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小腹微微隆起的轮廓再也无法掩饰时,祖芬芳眼中的最后一点温度也彻底熄灭了。
那隆起的弧度,像一枚恶毒的印章,清晰地烙在她破碎的心上,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更残酷、更无法回避的秘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颤抖的手,在印着卡通图案的信纸上,写下了一封字字泣血的信:
“妈妈,救救我!爸爸他……他和李阿姨……他们……李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我看到了!好恶心!妈妈,我好害怕,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骗了我!这个家到底有什么是真的?妈妈,我要回家……”
4
旧金山湾区连绵的细雨敲打着落地窗。
李慕华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不自觉地覆上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五个多月了。
这个最初被计划、被期待的生命,此刻带给她的,除了即将为人母的本能悸动,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焦虑、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那一天的场景如同噩梦,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祖芬芳那双充满了震惊、厌恶和赤裸裸恨意的眼睛,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少女那惨白的小脸和无声的泪水,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卑劣和处境的尴尬。
她不是光明正大的妻子,她是躲在阴影里、破坏别人家庭、被正主女儿撞破的“第三者”。
这个认知,让她在祖安阳面前,努力维持的“爱情”幻象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祖安阳在事发后,对她安抚多于责备,但那安抚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急于平息事态的功利。
他匆匆处理了祖芬芳的情绪(或者说压制),用“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李阿姨是来照顾你的”这种苍白无力的说辞搪塞,然后便以集团事务繁忙为由,很快飞回了国内。
留下她独自面对一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少女,和一个在她腹中日益成长的秘密。
5
祖芬芳将自己彻底封闭了。
她不再与李慕华同桌吃饭,拒绝她的任何关心,看她的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李慕华试图靠近,换来的只有更加激烈的抗拒和沉默的隔离。
偌大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压抑的牢笼,祖芬芳的恨意是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
6
李慕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胎动。
这本该是充满喜悦和期待的时光,此刻却被巨大的负罪感和对未来深深的忧虑所笼罩。
她开始失眠,在深夜的寂静里,反复咀嚼着祖芬芳那句无声的控诉:“恶心”。
她想起自己浙大毕业时的意气风发,想起初入祖氏时对祖安阳纯粹的仰慕和对事业的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她变成了一个需要躲在少女身后、借着“监护人”名义才能偷生孩子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被自己视为“女儿”的孩子眼中最不堪的存在?
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脚。
李慕华的心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混杂着怜爱与绝望的酸楚。
这个孩子,是她与祖安阳情感的结晶,是她渴望得到他最终承认的砝码,但此刻,却更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锁死在这阴暗、扭曲、不被祝福的关系里。
她开始怀疑,祖安阳承诺的那个“未来”,那个她渴望的名分和光明正大的地位,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他为了安抚她、利用她而画下的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大饼?
窗外,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象征着自由和联结。
而她,李慕华,一个曾经才华横溢、前途光明的浙大高材生,此刻却被困在这座阴冷的豪宅里,怀着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承受着一个十四岁少女最深的恨意,以及大洋彼岸那个“正宫”夫人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威压。
她感觉自己像窗台上那盆被精心照料却永远无法真正沐浴在阳光下的绿萝,在阴影中徒劳地伸展着枝叶。
一种深切的悲凉和无处可逃的窒息感,伴随着腹中胎儿的每一次律动,啃噬着她的灵魂。
她知道,从她答应以这种方式赴美的那一刻起,她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布满荆棘的暗路。
而祖芬芳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成了这条路上永恒的、冰冷的灯塔,照亮了她的耻辱和绝望。
7
杭州,祖宅。乔碧萝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女儿祖芬芳从大洋彼岸寄来的信。
信纸被泪水打湿又干涸,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稚嫩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我看到了!好恶心!……他们骗了我!……妈妈,救救我!……”
“哐啷!”一声脆响,她手中那只温润如玉的景德镇薄胎瓷杯脱手坠落,在地毯上砸得粉碎,深褐色的茶汤如同污血般迅速洇开。
乔碧萝的身体晃了晃,手指死死抠住红木桌沿,指甲几乎要折断。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看到了……有宝宝了……
女儿信中那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描述,瞬间撕开了她长久以来用“体面”和“大局”强行缝合的伤口,露出里面早已腐烂流脓的真相。
所有的怀疑、不安、被香水味和深夜电话勾起的猜忌,此刻都得到了最残酷的证实。
祖安阳,她同甘共苦三十年的丈夫,那个穿着布鞋、宣称年消费五万的“道德典范”,不仅背叛了她,还把情人送到了女儿身边!
让女儿亲眼目睹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甚至,让那个贱人怀上了他的野种!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乔碧萝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
痛!锥心刺骨的痛!屈辱!灭顶的屈辱!愤怒!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她恨不得立刻冲到祖安阳面前,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恨不得飞到美国,将那个叫李慕华的女人千刀万剐!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祖氏集团最新广告海报上——祖安阳那慈祥、可靠、充满家国情怀的“布鞋首富”形象时,当她的手指触碰到桌上那份显示祖氏股价近期稳健上扬的报表时,当她想到女儿芬芳那张充满恐惧、向她求救的小脸时……
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被一种更强大、更冰冷的东西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冷酷地响起。祖安阳的人设不能倒!祖氏集团的声誉不能毁!芬芳未来的继承权,更不能有丝毫闪失!
一旦丑闻曝光,股价崩盘,舆论哗然,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家族旁支、甚至企业内部早有异心的高管,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将祖氏和她母女撕得粉碎。
祖安阳的“神圣”光环,此刻竟成了她们母女唯一的保护伞,尽管这伞布早已被蛀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虚伪气息。
乔碧萝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刺骨,直贯肺腑。
她强迫自己松开抠住桌沿的手,颤抖着拿起一块丝绒布,开始擦拭溅到桌面的茶水。
动作缓慢,却异常用力,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污秽和心中的滔天恨意一并擦去。
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渐渐平稳下来,眼神也由最初的崩溃和狂怒,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淬着剧毒的冰冷。
她走到书柜前,取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里面,是祖氏集团一些元老和重要合作伙伴夫人送给她的、象征着情谊和地位的信物、合影。
她一张张地翻看,目光锐利如鹰。
这些人脉,是她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现在,是时候动用了。
她坐回书桌前,铺开一张洁白的信笺。
笔尖落下时,手已不再颤抖。她给女儿回信:
“芬芳吾儿,见字如面。
信已收悉,吾儿受苦了!心痛如绞,恨不能即刻飞至我儿身边。然事已至此,悲痛愤怒于事无补。
汝父……或有苦衷,大人世界复杂,非汝幼龄所能尽解。
李慕华之事,吾已知晓,汝切莫声张,更不可再提‘恶心’二字,切记祸从口出!
汝现身处异国,唯一要务,乃潜心向学,强大自身。知识乃汝手中利剑,能力乃汝立足根基。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不惧风雨,守护己之所有。
母亲在此,一切安好,勿念。
吾儿务必隐忍、坚强、专注学业。
待汝学成归来,羽翼丰满之日,该是汝的,母亲拼却性命,也必为汝守住!珍重,吾儿。母字。”
每一个字,都冷静得可怕,充满了算计和力量。
安抚女儿的同时,更是在给女儿套上第一层冰冷的盔甲——隐忍、强大、等待时机。
这封信,不再是母爱的慰藉,而是一份淬毒的生存指南,一份复仇的檄文。
写完信,乔碧萝将其仔细封好。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在秋风中萧瑟的芭蕉。眼神幽深如古井。
李慕华怀孕了……一个男孩?还是女孩?这个孩子的出生,意味着什么?威胁有多大?祖安阳会如何安排?
一连串冰冷的问题在她脑中飞速运转。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波澜:“喂,张姐(她娘家在司法系统工作的远房表姐)吗?是我,碧萝。有件事,想私下拜托你帮个忙,查点资料,关于境外出生证明和继承权方面的……对,很重要,关系芬芳的未来……要绝对保密。”
放下电话,乔碧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到供奉着祖先牌位的案几前,点燃三炷香。
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冰冷的侧脸。
祭祖?不,她是在向看不见的对手宣战。
为了女儿芬芳,为了守住祖氏这艘巨轮的控制权,她将化身为最冷静、最隐忍、也是最致命的棋手。
祖安阳和李慕华在旧金山孕育着他们的秘密,而她,乔碧萝,将在杭州的祖宅里,开始编织一张冰冷而坚韧的巨网。
她的隐忍,从此不再是懦弱,而是淬炼了剧毒、蓄势待发的锋刃。
1989年的冬天,一个关于复仇与守护的漫长布局,在无声的硝烟中,悄然拉开了序幕。窗台上,那盆象征着“家”的常青盆景,叶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