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十二下沉闷的钟声从远方的大学校园里传来,就像夜里的一记醒钟。凌晨十二点了,他合上电脑,穿上自己挂在椅子靠背后的黑色长款棉袄,戴上蓝色长围巾,这围巾是女朋友杨文买的,拉上棉袄拉链,确保不会漏风,拔掉插在电脑上充电的手机,关上空调,关上办公室的灯。疲惫地走下楼梯,下六层的楼梯毫不费劲,正好可以舒展筋骨。
他拿出手机,正要给杨文打电话。看到女友的备注“打卡了吗”,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打下班卡,这卡要是没打,今天这班加的就白费了。杨文说他每次下班都忘打卡,却不忘给自己打电话,干脆就把备注改成“打卡了吗”。他赶忙在楼下用手机打了个卡,再给杨文拨了过去。好一阵忙音,没人接通。
他捂紧棉袄,雪下了一下午,这会儿积到脚背上,他冻得直打哆嗦,一步一声咯吱,好像踩着什么动物发出的惨叫。雪夜的天白得发亮,远远都是层白色,而路灯就显得昏暗,她的作用就是令雪地上斑驳的痕迹更加明显。
周围高的楼房、乔木、灌木、石阶、路灯等是寂静无息的,唯有他这一某会移动的影子,拖着筋疲力尽的步伐,眉毛挤成一团,英俊秀气的脸颊冻得红彤彤的,那模样像被人给了两耳光。马路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一开始就没雪的造访,只有沥青公路两旁的非机动车道上残留的脏雪能证明这天确实是同一张。一辆汽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苏破想,杨文这会儿应该睡了吧。他从未加班到凌晨,如果不是要把文档紧急写出来。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程序员。
他走到公交车站,等待夜班车。不过一会儿身旁来了四五个青年男孩,都是一身黑色短袄,一条牛仔裤,一双雪地靴,留着两鬓稀薄中间厚且长的头发,刘海足以遮住眼睛,一说话一甩刘海,他们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以前上大学,他也是这打扮,杨文嘲笑头上顶的是一团大便,后来他就把发型换了,留了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发型,他的皮肤白新,鼻子高挺,轮廓狭小,出去没人会想到他是个呆板的程序员,倒像个搞艺术的,比如摄影。
他确实有个单反相机,上大学那会儿吃了两个月的泡面同时做五份兼职换来的。差点儿吃坏了胃。他上次答应杨文要在雪天里给她拍照,但这段时间赶项目进度整天加班,眼看就要错过今年的冬天。
五个年轻的男孩脸上年轻的笑,提到游戏的话题一脸愁闷,足以让他想到“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句诗。他也是这样过来的,有了杨文,他考虑的东西变多了。
车来了。他让五个青年人先上去,自己坐在前面。耳边放着汪峰的《北京,北京》。这是他和杨文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工作还有杨文,一想到杨文他心里就泛着甜。这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孩,从大学到今天陪伴了他三年。
公交车行过之处都是路灯下的白色,地球的这一块是白装,杨文的皮肤有些黄,穿着白色点一些胭脂会十分动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上帝造的雪人,上帝用雪做得房子,有雪做得树木……就像一个童话,可他一想到无法让杨文成为公主,有些失落。他下了车,那些青年已经在位置上睡着,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一站,恐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一想到要待会儿见到杨文,他就不觉得疲惫,浑身抖擞着力量,嘴角挂着笑,迈着健步,在小区入口刷了门卡,急匆匆地跑进去。这条路平常黑漆漆的,今夜有了雪做引,让他尽快回到他与杨文的小窝。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小区里,有果树,有遮阴的四季常青,有针树,现在这会儿都穿着衣服冬眠睡觉。他仿佛听到杨文的呼吸声。推开门的那一刻,屋子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点温度,苏破感到很冷,浑身都冷,他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杨文昨天和他大吵一架,她说分手。他以为她在开玩笑,今天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家里没有温度,没有她的呼吸,他知道她不在。他不用开灯,就知道也许她连行李都拿走了。这个屋子太冷了,像个太平间……